2014年、2016年，張首晟都是呼聲最高的諾獎候選人之一。導師楊振寧稱：「對他來說，獲得諾貝爾獎只是時間問題。」除了在科研領域取得重大突破成果，張首晟還將觸角伸向了創投圈，成為一名跨界投資人。
文 | 楊倩 編輯 | 馬吉英
頭圖來源 | 視覺中國
12月6日消息，著名科學家、史丹福大學物理系、電子工程系和應用物理系終身教授張首晟於12月1日去世，年僅55歲。
2007年，張首晟發現的「量子自旋霍爾效應」被《科學》雜誌評為當年的「全球十大重要科學突破」之一。基於他對拓撲絕緣體和量子自旋霍爾效應的開創性研究，張首晟已包攬物理界所有重量級獎項，包括歐洲物理獎、美國物理學會巴克萊獎、國際理論物理學中心狄拉克獎、尤裡基礎物理學獎和富蘭克林獎章，他也是國際公認的諾貝爾獎候選人。
親友集體悼念
6日上午，張首晟家屬發表聲明表示，張首晟是與抑鬱症的戰鬥之後意外去世，並希望公眾在家屬面臨傷痛之時，尊重家屬的隱私。
以下是家屬聲明：
我們沉痛地告知大家，我們的摯愛首晟在上周六，12月1日與抑鬱症的戰鬥之後意外去世。
雖然在大家的眼裡，首晟是著名的科學家和思考者（思想家），而他在我們心中，是摯愛的丈夫和父親。首晟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超出其他所有事情，他會儘可能地騰出時間陪伴家人。他曾在家庭度假中帶著我們去地球上最美麗的自然風景觀光，和我們分享所到之處的古代歷史故事。並鼓勵我們迸發新的想法和興趣。首晟渴望通過科學研究見證上帝的榮光，他把一種對未知好奇的感染力帶給了全世界。他最喜歡的詩詮釋了他這一生探索美、發現美的使命。這首詩來自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yt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mity in an hour.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國，君掌盛無邊，剎那含永劫。（李叔同 譯）
在此沉痛悲傷之際，我們對所有給予支持和關心慰問的人們表示感激。同時希望公眾在我們面臨傷痛之時，尊重我們的隱私。
Barbara, Stephanie和Bruce
敬上
此前，張首晟擔任董事長的丹華資本也發表內部信，確認了他辭世的消息：
這則消息也引發了創投圈的集體悼念，螞蟻金服副總裁陳亮、地平線CEO餘凱、極客幫創投創始人王峰等紛紛發表紀念之辭：
生前成就：發現「天使粒子」
2017年7月21日凌晨，張首晟及其團隊合作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了一項重大發現：在整個物理學界歷經80年的探索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正反同體的「天使粒子」——手性馬約拉納費米子。
這一發現震驚了學術界，驗證了義大利理論物理學家埃託雷·馬約拉納（Ettore Majorana）在80年前的預測：世界上存在著沒有反粒子的粒子，同時也證明了存在一種比量子還小的單位，這將對現有量子理論帶來巨大的衝擊。「天使粒子」能解決量子計算機受環境噪音影響的問題，從而推動量子計算機的發展。
在物理學領域，構成物質的最小、最基本的單位被稱為「基本粒子」。基本粒子又分為兩種：費米子和玻色子，分別以美國物理學家費米和印度物理學家玻色的名字命名。然而，是否存在一類沒有反粒子的粒子，或者說正反同體的粒子？1937年，義大利理論物理學家埃託雷·馬約拉那（Ettore Majorana）在他的論文中大膽提出了猜測，但不幸的是，他本人做出這一猜測後在一次乘船旅行中神秘失蹤。直到80年後，這一猜想才被張首晟團隊驗證。
張首晟將這一新發現稱為「天使粒子」，這一靈感來自於小說《天使與魔鬼》，在小說中，正反粒子的碰撞會將所有質量以能量的形式釋放出，從而湮滅整個世界。張首晟說：「根據以往的認知，我們似乎生活在一個充滿正反對立的世界。比如有正數必有負數，有存款必有負債，有陰必有陽，有善必有惡，有天使必有惡魔」， 而天使粒子的發現，就好像發現了一個完美的世界，這裡只有天使，沒有魔鬼。」
除了「天使粒子」，張首晟的拓撲絕緣體理論和應用也為他確立了物理學界的地位。
張首晟接受採訪時曾表示，「2006年我發現的這個發現（量子自旋霍爾效應）基本上說，我們可以使電子在定義的通道上移動，以避免碰撞和耗散，從而延長摩爾定律的壽命，這表明集成電路中的電晶體數量大約每兩年翻一番。對IT和半導體產業帶來革命性變化，最終成為我們手機和電腦電路結構矽片的替代品。」他稱，這一理論可能會給信息技術領域帶來革命性發展，為手機提供了與整個谷歌伺服器場相當的功率級別，因此無需每天充電。
張首晟領導團隊提出的上述「量子自旋霍爾效應」新理論研究，被納入《科學》雜誌2007年重大科學發現之一。2010年，張首晟的理論還登上了熱播劇《生活大爆炸》的舞臺，主角謝爾頓在劇中給加州理工大學的學生講授拓撲絕緣學。
因其對量子自旋霍爾效應和拓撲絕緣體的開創性研究，張首晟2010年獲歐洲物理獎（Europhysics Prize），2012 年獲美國物理學會Oliver Buckley獎，2012年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下屬的國際理論物理學中心狄拉克獎（Dirac Medaland Prize）， 2013年獲物理前沿獎（Physics Frontier Prize），與著名物理學家霍金一起登臺領獎。2014年榮獲富蘭克林獎（Benjamin Franklin Medal）。
張首晟還是楊振寧的弟子。1983年，張首晟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師從著名物理學家楊振寧教授攻讀博士學位。
2014年、2016年，張首晟都是呼聲最高的諾獎候選人之一。導師楊振寧稱：「對他來說，獲得諾貝爾獎只是時間問題。」
談及恩師，張首晟說：「他教導我，像其他任何事情一樣，科學利用簡單來達到美麗的最終狀態。在詩歌中，我們用最簡單的詞來表達我們複雜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在理論物理學中，我們使用最簡單的方程來形容世界從最小的原子到浩瀚的宇宙。在這個意義上，科學與藝術有著相同的美學願望，而這正是楊教授告訴我的。」
大力投資區塊鏈領域
除了在科研領域取得重大突破成果，張首晟還將觸角伸向了創投圈，成為一名跨界投資人。
2013年，張首晟與他斯坦福的學生谷安佳博士聯合創立丹華資本，意在以史丹福大學為核心，專注於投資美國最具顛覆性的創新科技及商業模式，致力於搭建中美創投橋梁。他同時還擔任丹華資本董事長。
丹華資本現管理超過6億美金規模的兩支美元基金和一支人民幣基金。 據丹華資本官網介紹，其投資領域涵蓋消費科技金融、區塊鏈、大數據、企業級應用、數字健康等新興技術，投資階段主要為早期以及成長期。
值得注意的是，丹華資本從基金成立開始即大力布局區塊鏈領域投資，投資區塊鏈項目數量至少有22個，是其投資力度最大的領域。
丹華資本投資的區塊鏈項目。來源：丹華資本官網
去年7月，張首晟教授投資了基於量子鏈的預測市場項目菩提(Bodhi)。該項目顧問包括量子鏈創始人帥初、快的創始人陳偉星和郭宏才。一名知乎網友評論稱，將區塊鏈技術應用於所謂的「預測市場」，「我沒理解錯的話就是個博彩賭博項目」。
來源：菩提官網截圖
關於此次投資，一篇新聞稿中提到，「張首晟教授在與菩提團隊深入溝通後，看到了中國區塊鏈市場方興未艾的巨大潛力，並高度認可團隊的技術實力，以及去中心化預測市場對未來社會信息管理和公共決策的顛覆作用。」
今年1月，張首晟教授發表演講《區塊鏈技術是網際網路世界新的分合轉折點》稱，「差不多在四年以前在區塊鏈出現的時候，我就對這個領域非常的關注」。他表示，「區塊鏈的技術可以把經濟行為加上隨機的數學算法使得網絡達到共識……這就更能導致一個新的網際網路的革命，一個合久必分的時代就又會到來。」
這篇演講被馬化騰轉發朋友圈並評論，「張教授從物理學角度分析及用生命對比很有意思。目前眾多公共區塊鏈消耗大量能源計算力生產虛擬數字幣到底算有等價物背書嗎？如按生命理論，應該很多生命系統會不斷演化淘汰。」
張首晟在區塊鏈領域的身影十分活躍。今年2月22日，美圖公司公告公司董事變更，任命知名物理學家、中科院院士、天使投資人張首晟教授為獨立非執行董事，助力美圖公司向「AI+區塊鏈」方向轉變。
5月28日，在2018數博會現場，張首晟在2018年全球區塊鏈技術發展論壇「區塊鏈與社會治理」專場演講。他表示，大部分數據跟個人信息有關，但現在個人數據和信息卻往往在中央平臺。隱私沒有得到很好保護，也沒有讓個人得到回報，這兩個問題區塊鏈都可以解決，所以今後區塊鏈和人工智慧結合，必然對人類產生重大影響。他表示區塊鏈行業發展體量將是網際網路的至少十倍。
10月底，張首晟在英國《金融時報》2018年度中國高峰論壇上表示：「縱觀人類歷史，集中化是一個長期的趨勢，雖然每臺電腦都有自己的內容，但我們有搜尋引擎和社交網絡平臺對內容進行集中管理。區塊鏈技術則能夠促進去中心化進程，通過新的方式可以建立信任，實現交易。」
被捲入美國301調查
一個不能忽視的線索是，今年11月，丹華資本曾經被捲入美國301調查。
11月20日更新的美國301調查報告指出，中美科技領域的競爭和摩擦正在增加，中國跨境風險投資通過進入美國創投領域，獲取高新技術。丹華資本（Danhua Captial）成為被該報告點名的三家有中國國資背景的VC之一，另外兩家是醫療基金通和毓承資本（6 Dimensions Capital）、蘇州市政府旗下的元禾資本（Oriza Ventures）。
一般而言，「301條款」是美國貿易法中有關對外國立法或行政上違反協定、損害美國利益的行為採取單邊行動的立法授權條款。該條款是為了保護美國在國際貿易中的權利，對其他被認為貿易做法「不合理」、「不公平」的國家進行報復。
報告指出，丹華資本投資了113家美國公司，大部分都是高新科技如生物科技、人工智慧等領域，而丹華資本出資人的背景引起了美方的擔憂。
中關村發展集團官網資料顯示，2013年5月13日，中關村發展集團聯合張首晟教授在美國矽谷發起設立「中關村斯坦福新興技術創業投資基金」（即「丹華基金」），新天域、阿里巴巴、百度等均參與了資金募集，首期已募集9125萬美元，實現超募4125萬美元。
該基金重點支持史丹福大學及美國矽谷原創性和具有顛覆性創新技術項目，涉及新一代信息技術、大數據、移動網際網路、智能設備、網際網路金融、醫療器械等領域。其中，可穿戴設備Meta已經開發出革命性產品，估值為6億美元，比丹華2012年年初投資時估值已經漲了12倍；移動安全應用Rustlook發展勢頭迅猛，用戶數爆發式增長到1000萬，並橫跨全球多個國家。光場照相技術Lytro、無人機平臺3D Robotics都已成為該領域具備革命性技術的領軍企業。
此外，丹華資本的LP不乏明星企業，科大訊飛2016年11月曾承諾向丹華資本投資500萬美元。2017年底，京東方曾向丹華資本注資6000萬元人民幣，京東方的控股股東是北京國有資本經營管理中心。
2018年11月22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對美方更新301調查表示嚴重關切，指出報告對中方進行新的無端指責，捕風捉影，罔顧事實，中方完全不能接受。
不過，丹華資本所投資的公司和其未來前景會受到什麼樣的牽連，目前仍然是個未知數。
附張首晟個人簡歷：
1963年出生於上海，祖籍江蘇高郵；
1978年，在沒有讀過高中的情況下，15歲的張首晟參加了文革後的第一屆高考，直接考入復旦大學物理系；
1979年（大二），作為交流學生被送往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深造；
1983年，獲德國柏林自由大學碩士學位，同年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師從著名物理學家楊振寧教授攻讀博士學位；
1987年，獲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物理學博士學位；
1987-1989年任美國Santa Barbara理論物理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
1989-1993年任IBM阿爾瑪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1993年，受聘於史丹福大學物理系副教授；
1995年，年僅32歲的張首晟被聘為史丹福大學物理系教授，成為史丹福大學最年輕的終身教授之一；
2013年，入選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
2015年，入選美國科學院院士。
參考資料：
《家屬發表聲明:張首晟因抑鬱症去世，願公眾尊重隱私》，網易科技
《著名華裔科學家張首晟於12月1日在美去世 終年55歲》，鳳凰網科技
《美國華裔物理學家張首晟教授去世：終年55歲》，新浪科技
《諾獎在望的張首晟教授投資基於量子鏈的預測市場項目菩提(Bodhi)》，鉛筆芯
《天使粒子讓張首晟諾貝爾穩了？他還用物理學家思維做風投》，前瞻網等
UPDATE CONCERNING CHINA』S ACTS, POLICIES AND PRACTICES RELATED TO TECHNOLOGY TRANSFER,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INNOVATION，USTR
（周夫榮、李秀芝、王玄璇、王雷生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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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編輯：武昭含 審校：高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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