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臺上抽半根雪茄的工夫,劉慈欣與我尬聊了幾句:「今天的科幻寫作跟十幾二十幾年前沒區別,真正的科幻讀者不多。你看現在,寫科幻的估計有一萬多人,有名氣的二三十人,有影響力的作品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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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對於埃及人來說是個謎。《三體》能紅成這樣,對於劉慈欣(大劉)本人而言也是個謎:「坦率說,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中國科幻大會的最後一天,被新京報記者在酒店早餐餐桌上「截獲」時,劉慈欣正飛快地扒拉著早餐。這位「中國科幻最大IP」本人,11月初剛因拿下克拉克基金會頒發的想像力貢獻社會獎而在朋友圈刷屏了一波。最近三天,大劉在科幻大會經歷了數場講座「走穴」和記者群訪的輪番轟炸。粉絲尖叫、簇擁、歡呼;攝影師環繞,快門不絕。
上世紀70年代末,在洋溢著「科學的春天」的時代氛圍裡,成為一名科學家曾是一代人的夢想。今天,同樣是在某種時代氛圍驅動下,科幻小說家也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今天我有一種感覺,科幻作家好像比科學家更受歡迎得多啊」,南方科技大學校長陳十一院士與劉慈欣同臺講座時,訝異於科幻作家耀目的「明星光環」:「我走到哪裡,沒有說一上來就照相、籤字的,有點羨慕。」在科幻大會的創意市集上,與大劉一起閒逛的中國科協領導,也被粉絲之浪擠到了人群邊緣。
▲劉慈欣,生於1963年6月,代表作有長篇小說《超新星紀元》《球狀閃電》《三體》三部曲等,中短篇小說《流浪地球》《鄉村教師》《朝聞道》《全頻帶阻塞幹擾》等。其中《三體》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圖為他參加2018年中國科幻大會。
在陽臺上抽半根雪茄的工夫,劉慈欣與我尬聊了幾句:「今天的科幻寫作跟十幾二十幾年前沒區別,真正的科幻讀者不多。你看現在,寫科幻的估計有一萬多人,有名氣的二三十人,有影響力的作品更少。」
「除了《三體》,我的書賣得也不怎麼樣啊。好多事兒是被媒體誇大了。」這位耿直科幻boy直言:「你們別老採訪創作者,也多問問研究者。我該說的,差不多都說過了。」
「中國科幻」約等於「三體」嗎?
「你能給大家說說《三體》的主題到底是什麼?」最早一批科幻研究者吳巖在大會論壇上問劉慈欣。吳巖是首位在國內高校招收科幻博士的學者,如今在南方科技大學建立了科學與人類想像力研究中心。最近一個月以來,他的每堂課上都有三組學生做《三體》的報告,主題從來沒重樣過。
▲《三體全集》,作者: 劉慈欣,版本: 重慶出版社,2012年1月,劉慈欣三體三部曲(《三體》《三體Ⅱ·黑暗森林》《三體Ⅲ·死神永生》),原名「地球往事三部曲」。
跟很多作家一樣,劉慈欣對於紛繁的文本詮釋並不感冒。他覺得這問題沒法回答,勉為其難將自己的作品主題概括為「外星人入侵人類的歷史。」很快,就有現場讀者當真似的追問:「您的創意靈感是突然想到的,還是外星文明賦予的?」
只要有劉慈欣在場的活動,幾乎所有提問都「點名」要他,即便那些明顯不屬於科幻小說家範疇的問題也是如此:「未來量子計算方面會出現哪些突破?」「南科大在人文、科學發展道路上有哪些優勢?」
不論讀者還是記者,似乎都熱切地想從這位最當紅的科幻小說家那裡獲得有關一切的答案。
在中國,科幻曾經是當之無愧的大眾讀物,與上世紀富有時代特色的科普如影隨形。70年代末,葉永烈的《小靈通漫遊未來》有過驚人的暢銷,兩周內售罄160萬冊,加印賣到300萬冊。不過放眼望去,今天的科幻無疑是小眾的類型文學了。只有《三體》的走紅是個例外。
《三體》爆紅之後的幾年裡,大眾讀者逐漸建立起「中國科幻」約等於「三體」、並在世界上卓有聲譽的粗淺印象。今天,「三體黨」散布在知乎等各大論壇,文化評論界就《三體》所作的大小文章數不勝數。
復旦大學教授嚴鋒在序言中有句話後來流傳很廣,說《三體》「憑一己之力將中國科幻提升到了世界高度」。對此,大劉本人倒是謙虛:「就是一本小說而已,能有什麼。」然而,這不會改變《三體》作為目前中國唯一最大科幻IP的地位。說《三體》的爆紅沒帶動劉慈欣其他作品的火爆,當然有謙虛的成分。但其他作家的小說銷量顯然沒能在這場科幻熱裡分一杯羹。《三體》與科幻之間的矛盾就在這裡。
似乎,有關科幻的每樣活動聽起來都「不差錢」?
「我們的徵途是星辰大海」,近幾年,想像未來與星空這件事在公眾眼裡也變得性感起來。這一切,要從劉慈欣2015年獲世界級科幻大獎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算起。
最顯著的,是形形色色的科幻大會和科幻獎項不斷浮現,中國科幻大會、亞太科幻大會、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冷湖獎等等。儘管「小圈子」的色彩依舊鮮明,但整體而言,長年邊緣的科幻小說逐漸跳出「科幻迷」內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公眾矚目。
在深圳,剛剛落幕的中國科幻大會也算是大事件。2016年始創的科幻大會已是第三屆,由中國科協主辦,騰訊加持,從11月23日至25日,為期三天。1000餘人參與了頗為盛大的開幕式, 從中外科幻作家、學者、科學家、科幻產業界人士到科幻迷和高校科幻社團一應俱全。吳巖表示,這種由國家主導的科幻大會,全世界僅此一家。
在這場號稱中國最高級別的科幻大會上,僅24日晚,就有水滴獎、晨星獎、銀河獎三大科幻獎齊出,一口氣頒出了幾十個獎項,從科幻小說、劇本、影片、繪畫到最佳遊戲、社團不一而足。更有銀河科幻聯盟、高校科幻聯盟、「未來者說—凡爾納培養計劃」等團體新鮮成立,科幻迷多年的熱忱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噴湧的形式。品類繁多的獎項,對於年輕原創者的鼓勵是實實在在的。劉洋、王諾諾等備受前輩肯定的科幻新人,都在活動之中脫穎而出。
不過,過剩背後難免有弔詭。以中國知名科幻作家王晉康命名的「王晉康獎」是為鼓勵長篇原創科幻而設立,這兩年一直沒找到合格的獲獎作品,得主一直空缺。今天科幻小說的創作量比以往要大,即便如此,再多能有多少呢?
今天,科幻大會的模式似乎正變得穩固:劉慈欣始終是「宇宙中心」,鐵打的核心參與者仍是那些,只不過媒體關注度高了許多,政府的支持力度也強了得多。
科幻大會剛一結束,就有《人民日報》、新華網等媒體發文:「中國科幻前景樂觀」「科幻正成為觀察中國發展的一扇『窗口』」。
這也是不爭的事實。「科幻」的「中國」屬性越發凸顯了。
有了《三體》這張國際名片,中國科幻「走出去」趨勢大好。多虧了雨果獎星雲獎得主的美籍華人科幻作家劉宇昆,將《三體》《摺疊北京》等譯成英文推向世界,才有這一輪國際亮相。接下來,以陳楸帆為代表的一批本土科幻作家與國外出版界往來頻繁,文化溝通的時間差被儘可能縮減了;而八光分引進美國科幻雜誌《銀河邊緣》的做法,則將東西方科幻人共同編輯和書寫的步調,調至「地球村」式的同步。
最早從《科幻世界》發端的科幻迷與作者群,如今花開數朵,各表一枝。近年活躍的新興科幻文化傳播機構,諸如八分光、天津微像、未來事務管理局等等,從設立自己的出版策劃、寫作獎項,到孵化新一代科幻作家,業務繁多。
中國「與世界接軌」過程中所塑造的一代新人的情感結構,也塑造著今天「中國科幻」的整體面目。時代症候反映在年輕一代科幻活動家身上:有熱情,會搞事兒,文宣能力強,「時代使命感」與「自我實現感」的訴求同樣強烈。
也恰恰是在這幾年,「科幻」從愛好者不求回報的單向投入,變成了可以賺錢的一項事業。似乎,有關科幻的每樣活動聽起來都「不差錢」,各路資本忙不迭地找上門來,有些項目展開順利得叫人意外。
「王者榮耀」拿了「最佳科幻遊戲獎」?
從圖書到電影、遊戲的科幻產業演變
或許是出於對東道主的敬意,「王者榮耀」在今年的科幻大會上斬獲了第二十九屆銀河獎「最佳科幻遊戲獎」一枚。
這乍聽起來有點滑稽。不過,號稱「第九藝術」的遊戲,今天著實已經成為科幻的重要載體。就在今年,王者榮耀還搞了一次文學大賽,請劉慈欣做導師,鼓勵玩家搭建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王者榮耀世界觀。
這是個值得玩味的現象,從影視到遊戲產業都期待從《三體》帶動的科幻燥熱裡分一杯羹。
儘管圖書業衰落是不爭的事實,但科幻在影視、主題公園、電子遊戲之中的確大有可為。新發布的2018中國科幻產業報告宣稱,2017年中國科幻產業產值已超過140億元人民幣,僅今年上半年產值已經接近100億元。這個數值的主要增長點仍來自外國電影的票房,不過原創產業的發展勢頭相當迅猛。
2019年將見證中國科幻電影的大爆發,很多人預言這將是「劃時代」的。事實上,「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概念已經炒了好幾年。幾年前,大量科幻IP被影視公司「搶購」出去,投入製作,過程一言難盡。儘管萬眾矚目的電影《三體》難產至今,但明年大年初一已確認上映兩部的「中國製造」都是賣劉慈欣的IP:《流浪地球》請來「戰狼」吳京主演,《瘋狂的外星人》則由票房高手寧浩執導。此外,江南小說改編的《上海堡壘》、張小北導演的《拓星者》也將於明年扎堆上映。這批於「後《三體》時代」製作的中國科幻電影,即將迎來市場的淘洗與歷練。
5至10年之後,中國或許會成為好萊塢那樣的科幻電影大國,劉慈欣自己也有這樣的預測。儘管科幻電影市場的泡沫同樣顯見,但他對於繁榮前景的樂觀,主要還是基於對產業和市場本身潛力的信任,而這建立在中國快速現代化進程的大前提之上。「科幻影視化當然是好事,能適當帶動小說,引起人們對科幻的興趣,內容生產才是科幻的基礎」,劉慈欣說。很多投身產業的科幻迷跟他一樣,期許一個健康的科幻產業鏈能帶動創作的良性循環。
然而,沒有劉慈欣名字的科幻電影會有怎樣的關注度?還真不好說。
唯一能確定的是,科幻與其它產業似乎並無本質差異,這個剛起步的文化產業正處在自身發展的上升階段,活力與亂象並存,熱錢湧流,生機無限。
「科幻」與時代使命的糾葛
《三體》如今已經拿獎拿到手軟了。不過,叫出人意料的是,這書在國內獲得的唯一國家級獎項,竟然是第九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
儘管兒童文學應該適當向孩子展示世界的真實面貌,但大劉仍然覺得《三體》第二部《黑暗森林》實屬少兒不宜:「陰暗的價值觀,比暴力、色情的東西更危險。」他承認,孩子能看懂《三體》,但這個作品確實不是給孩子寫的。
《三體》不能「教化」兒童,不等於科幻不能用於教育活動。這幾年逐漸有人提出 「科幻教育」,想把科幻小說放入中小學教學之中。科幻學者吳巖指出,國外只把科幻當成文學,但中國一開始就希望科幻文學能普及科學。這當然是一種工具化的歷史。
中國人提倡科幻小說,基因裡似乎天然地存在教化功能,它最初即由民族救亡與家國情懷催生。晚清知識分子眼中的「科幻」,是幻想中國變得強大的工具;魯迅重新定義的「科學小說」,是普及科學的有效方式。此後,中國脈絡裡的「科幻」始終承擔著「科普」的重任。科幻作為文學的自覺性,到80年代才逐漸展開,老牌雜誌《科幻世界》功不可沒。至於今天談 「科幻大國」,這想像背後的「趕超」的邏輯與「崛起」信念是不是以往時代使命的續寫,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
只有在快速現代化的國家,科幻小說才會成規模地發展。換句話說,科幻小說本身就是現代化、工業化進程的文學反映。劉慈欣無奈地指出,落後國家的科幻不會得到承認,即便這幾年馬來西亞、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有優秀的原創科幻小說,也沒能產生相應的影響力。中國的科幻不過才發展了幾十年,目前最為成熟的科幻模式,仍是美國和蘇聯的模式。
重返「黃金時代」,或告別「星辰大海」?
60年代生人的劉慈欣,鍾愛的是美國「黃金時代」式的寫作,他受世界科幻「三巨頭」之一的亞瑟·克拉克影響很深;最喜歡談的作家是託爾斯泰,而他的小說在西方還被認為是蘇聯文學的當代繼承者。在「文革」時期,劉慈欣最早接觸到凡爾納的科幻作品。高考前,他看了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遊》,看完之後覺得高考考成什麼樣都不重要了。
▲亞瑟·克拉克同名電影《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1968)劇照。原著新近中譯本見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紀文景2014年5月版,譯者:郝明義。
上世紀40年代到60年代,美國科幻「黃金時代」的文學充滿了樂觀、進取、開拓的精神。這種對於遼闊外部世界的極度渴望和想像,與冷戰語境下美蘇兩霸朝向太空的狂飆突進相契合。那是一種現代性的英雄氣,一種大歷史、大格局之下的審美趣味。
這種情感結構,也與中國改革開放的向外奔放遙相呼應,甚至還隱秘地透露於路遙80年代的現實主義小說《人生》之中。《人生》的男主角高加林,名字取自蘇聯太空人尤裡·加加林。加加林遨遊太空的新聞,曾使這位中國的小鎮青年作家興奮至徹夜難眠。他幾乎是本能地認為,自己小說的主角也應該叫「加林」。劉慈欣的科幻書寫也一樣,這代人是由「太空探險時代」滋養了想像力的孩子。
用吳巖的話來說,劉慈欣的小說是中國科幻小說過去100年的總結。從西方黃金時代到新浪潮、賽博朋克,他是集大成者。不過,這種文學寫作某種意義上正在走向終結。
「像我這樣一直描寫星辰大海、描寫太空的作家,不但在美國,在中國也是比較另類的,因為整個世界的科幻文學都已經轉為內向、封閉化了」,劉慈欣說。
在近來出席的很多活動上,劉慈欣反覆談到時代技術發展不平衡背後的世界觀轉折。
今天的信息技術發展迅猛,令人驚嘆,卻也遮蔽了那些發展滯後的技術。相比上世紀60年代,今天的航天技術並沒有本質上的突破,外太空開發早已被邊緣化,它的斥資巨大和遙遙無期,都與今天重商、重回報率的主流文化價值嚴重相悖。而網絡、IT技術飛速進展,使我們的文化日趨向內,以至於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我們只需一輩子封閉在一個房間裡面,不用出門,就可以毫無困難地度過一生,體驗世界上所有的風景。這種技術及其背後社會結構所塑造出來的,正是戴錦華所說的「沒有參數的意義上、絕對的個人。」
「新一代通過VR體驗星辰大海,沒有必要冒著那麼大的危險開拓。這是人類文化深刻的變化。這種變化反映在新一代的科幻小說中。」至於這種現象是好是壞,劉慈欣自己也無法評價。
▲早期關於VR的電影《虛擬實境死亡遊戲》(Arcade ,1993)劇照。
意識形態的時代轉向正在上演,科幻寫作的新趨勢早已展開,這令《三體》逆向而紅的接受史看起來像個悖論。美國前總統歐巴馬也被《三體》的世界觀迷住了,覺得美國總統處理的國會瑣事,與浩瀚的宇宙相比實在過於渺小。《三體》在國內外市場上受歡迎,當然與小說的「文革」背景和有意識的大眾化寫作有關,然而它的吸引力又絕對不止如此。宏大的物理尺度,人作為整體的存在,以及基於二者的遼闊想像力,這些元素對於生活日趨支離破碎的當代人而言,仍然是難以表說又無法抗拒的魅力。
我們可以毫不留戀地告別世界外部的廣闊了嗎?好像還不行。
不過,今天的人工智慧也能寫科幻了
儘管大家對科幻的好奇和關注仍在上升,對科幻電影的需求尤其增加,但整體而言,科幻小說在國際上是走向衰微的。
這是科幻小說研究者吳巖的判斷:門檻更低的奇幻小說分流了一部分讀者,然而科幻衰微的最大原因還在於,今天的世界再不是「黃金時代」文學模式所能展示的了。今天科幻寫作的語境大不同了,新的科技關係需要新的書寫模式來表徵。至於未來的寫作,能不能叫「科幻」還很難說。
劉慈欣本人也覺得當代世界科幻正在走向沒落。這也構成了他的寫作困惑:
「從當初接觸科幻的那種很清晰的想像、很多的激情,到現在變成一種對科幻未來很迷茫的狀態。」
在他眼裡,最好的科幻小說始終是科學的。劉慈欣的最愛,一本是《物理學講義》,一本是《費曼現代宇宙學》,他覺得「真正科學的想像力比科幻要瘋狂得多,是傳統的想像力、神話中的想像力所不能及的。」科學前沿(尤其是現代物理學的最前沿)在空間、時間、能量尺度上打開了新的世界,本身就是發展到極致的科幻小說。
弔詭的是,劉慈欣對於科學本身的熱情,與今天技術發展走向,二者是內在衝突的。技術恰恰在消解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形象,他抗拒這種變化,也對人工智慧與人類的「最後決戰」充滿了疑惑。「如果人工智慧對人的徵服有一個最終點,我們最後能守住的一塊陣地可能也就是想像力了。」他把想像力看成是一種「真應該只屬於上帝和神的能力,但是被人得到了」,「這可能是我們人類與人工智慧相比最後的唯一優勢了。」
不過,今天的人工智慧也能寫科幻了。
劉慈欣說「寫小說時99%的時間都是瓶頸狀態」,但人工智慧寫科幻時恐怕沒有這種痛苦。小說家陳楸帆的新書《人生算法》,邀請創新工場 AI 研究院副院長王詠剛創造了一套算法,讓機器模仿他的寫作風格來寫作。在科幻大會上,科幻小說家與科學家們的對談中,有人擔心說,寫科幻的AI做出來之後是否會讓科幻作家失業?可實際上,真正靠寫科幻養活自己的作家又有幾個呢?
「未來的科幻是否還有邊界?」劉慈欣覺得很模糊了,可就像有人說的那樣:「有黃昏、清晨,但是你不能否定黑夜的存在。」
即便懷戀整體的、大寫的人,也得承認技術將極大地改變人性,乃至人的生物屬性。他堅信這一點,「真正的AI浪潮到來時,大眾是無力應付,也無法抗拒的。不過社會會適應時代,產生相應的社會體制和分配製度變革。」
「也不是所有作家都對未來感到悲觀。」最後,劉慈欣說。
新京報記者 董牧孜 編輯 徐悅東
值班編輯 花木南 吾彥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