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諾貝爾獎發布周已經接近尾聲。與大多數人更加關注自然科學獎、文學獎、和平獎不同,我更加關注諾貝爾經濟學獎花落誰家。如果說獲自然科學獎的科學家用他們的聰明和勤奮發現了自然規律或發明重大技術,推進了人類認識自然、利用自然,甚至控制自然的能力,獲文學獎的作家用他們的大尺度、微尺度的觀察和表達,為人類靈魂的升華構建了一個又一個樣板間,獲和平獎的政治家、社會活動家等,則是規避戰爭、推動和平、和諧社會的代表,那麼不在諾貝爾遺言範疇的經濟學獎獲得者們,則是殫精竭慮揭示財富創造、財富分配、財富流轉、財富消費規律的先行者。正是因為出現了經濟學和經濟學家,我們這個社會才在地球資源的硬約束下,實現了越來越快、越來越好的發展,世界上才有更多的窮人擺脫了貧困。
與往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多頒給了研究經濟增長、制度、貨幣金融、企業組織等不同,2019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出人意料地頒給了三位研究減輕全球貧困的發展經濟學家。2019年10月14日,諾貝爾獎官網發布消息,阿比吉特·巴納吉(Abhijit Banerjee)、埃絲特·迪弗洛(Esther Duflo)和麥可·克雷默(Michael Kremer)成為該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表彰的正是他們「在減輕全球貧困方面的實驗性做法」上的特殊貢獻。
看到這個結果,既欣慰又遺憾。欣慰的是「減貧」這個非主流經濟學問題,終於登上了諾貝爾獎的殿堂,不僅是對發展經濟學家的表彰,更是對全球致力於減貧、脫貧力量的鼓勵,特別是中國在改革開放40年的時間內,實現8億多人口擺脫貧困,為世界減貧貢獻率超過70%。遺憾的是面對如此好的研究樣本和機會,中國經濟學家的研究成果還存在不小的差距,未能獲得這一殊榮。
打開阿比吉特·班納吉和埃斯特·迪弗洛合著的《貧窮的本質:我們為什麼擺脫不了貧窮》,會看到這樣一系列熟知的問題:為什麼窮人吃不飽飯還要買電視?為什麼他們的孩子即使上了學也不愛學習?為什麼他們放著免費的健康生活不去享受,卻要自己花錢買藥?為什麼他們能創業卻難以守業?為什麼大多數人認為小額信貸、窮人銀行沒什麼效用?
富裕,人皆所欲也;貧窮,人皆所唾也。可是,「貧窮陷阱」為何如怪圈般難以擺脫呢?阿比吉特·班納吉和埃斯特·迪弗洛花了15年的時間,深入到五大洲多個國家的窮人世界,調查貧困人群最集中的18個國家和地區,從窮人的日常生活、教育、健康、創業、援助、政府、NGO等生活的多個方面,探尋貧窮真正的根源,並得出很多非常有震撼力的結論。如援助越多窮人的依賴性越強,外部援助不起作用等等。
讀了三位諾貝爾經濟學獲得者的作品,再聯繫中國目前進行的「脫貧攻堅」戰,似乎也有不少值得借鑑、警示的事項,在世界其他地方發生的「貧窮陷阱」也開始在我們的扶貧實踐中開始出現,輸血式扶貧、替代式扶貧、兜底式扶貧,可能都不是打破「貧窮陷阱」的長效手段,唯有有效的教育才是根本。
觀察貧窮者群體,千短板、萬短板,教育是第一短板。沒有基礎編碼知識的學習和普及,人就不能吸收大部分人類文明成果,就難以跨越自然之人到文明之人的基礎門檻;沒有基本的人學教育,人就不能建立好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就難以把個人之訴求融入、融合到族群、民族、國家乃至世界人類的共同願景之中;沒有必要的工具學教育,人就不能擁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就難以靠自己的努力獲得好的就業、創業機會。正因為這些教育的長期缺失,「貧窮陷阱」才成為了窮人難以擺脫的怪圈。
因此,教育之於貧窮的救贖,首先在於開識,而開識之基在於基礎教育。學習一個時代最基礎的編碼型知識,是讓一個自然之子轉變為文明之人的第一道大門。文盲越多的國家或地區,自然之人所佔比例越高,愚昧、愚蠢直至貧窮的人自然也多。
教育之於貧窮的救贖,其次在於開悟,而開悟之基在於人學教育。任何一個人,都將成為社會之人,而通向社會之人的路徑或捷徑是人學教育。人學教育包括的內容很多,簡而言之就是學習社會規範、社會禮儀、接受社會規制,特別是要建立好自己可以融入社會的正確「三觀」。一個人不懂社會規範,不懂合作,不懂尊重規則,不懂分享,即使再有力量也難脫「貧窮陷阱」的桎梏。
教育之於貧窮的救贖,再次在於開智,而開智之基在於工具學教育。當今社會已經是一個高度依賴技術的社會,任何一個個體想憑藉簡單的技能已經難以謀生。所以,全社會的扶貧,著眼點還要放在工具學教育上,讓每個貧窮家庭的孩子都能學到一種或幾種技能,能夠勝任相應崗位上的工作,用自己的能力擺脫貧困,這樣貧窮的代際傳遞鏈條就會打斷,長期的減貧才能實現。
當然,除了教育還有很多減貧的手段,只是任何一種方法都不像教育那樣具有根治貧窮的作用。國際上的扶貧措施,國內的扶貧實踐,無論是經驗還是教訓,都從正反兩個方面證明:教育才是打破「貧窮陷阱」之匙。
(作者為科技日報社副社長)
來源:中國科技網
編輯:範琪
審核:侯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