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技》是一篇入選了中學語文課本的古文,很多人都應記得其中的描寫:
舞臺上只有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圍在一扇屏風之後。此人敲打撫尺(也就是醒木)兩下,開始表演,表現了一家人深夜入睡,受驚動而醒來,發出各種聲響;最炫技的段落是突遭火災發生混亂場面,發出各類嘈雜之聲。
《口技》一文作者是林嗣環,文章由明末短篇小說集漲潮的《虞初新志》所引錄。
這段文字前後還有內容,是講幾個人探討什麼聲音最讓人印象深刻,有個人說是「女子織布聲、男兒讀書聲」,遭到反對說是「太正統了」;又有個人說是「為官吏開道的呼喊聲、宴會笙歌之聲」,也遭到反對說是「太華麗了」;還有個人說是「婆媳對弈棋子敲打棋盤的聲」,還是遭到反對說是「太冷清了」;最後一個人便講了這段口技表演,方引起讚嘆。
也許有人不知道,我們課本選錄的文字還是刪節版的,也就是潔本,原文中,口技藝人還模仿了夫妻間私密之事,以及一家大人小孩夜間小便的情形,觀眾們聽得很投入。作為課文,對這些當然是一刪了之。
重讀《口技》一文,不由想到了相聲。其實,口技正是相聲的一部分,「口技」正好對應了相聲之「聲」。據老先生們說,口技本來是過去相聲演員一項技能。相聲分明春和暗春,明春是兩個人站在那兒說,也就是今天我們所看到的相聲。暗春則是是用隔檔把藝人和觀眾隔開,藝人在裡面模仿各種聲音。
這不正是《口技》一文所展現的場景麼!而《口技》中「少兒不宜」的表演,不也正反映了相聲作為市井街頭藝術,積極向觀眾靠攏的特點麼。
實際上,過去的市井藝術有個特點,就是欣賞者男性觀眾佔了絕大多數,表演中帶點「葷的」不算過分。而隨著時移世易,有些情況就不得不發生改變了。
現把完整的《口技》一文附錄於後,供有興趣的讀者參閱。
徹呆子當正秋之日,杜門簡出,氈有針,壁有衷甲,苦無可排解者。然每聽謠諑之來,則濡墨吮筆而為詩。詩成,以「秋聲」名篇。適有數客至,不問何人,留共醉。酒酣,令客各舉似何聲最佳。一客曰:「機聲,兒子讀書聲佳耳。」予曰:「何言之莊也!」又一客曰:「堂下呵騶聲,堂後笙歌聲,何如?」予曰:「何言之華也!」又一客曰:「姑婦楸枰聲最佳。」曰:「何言之玄也!」一客獨嘿嘿,乃取大杯滿酌而前曰:「先生喜聞人所未聞,僕請數言為先生撫掌,可乎?京中有善口技者,會賓客大讌,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家賓團坐。少頃,但聞屏障中撫尺二下,滿堂寂然,無敢譁者。遙遙聞深巷犬吠聲,便有婦人驚覺欠伸,搖其夫語猥褻事。夫囈語,初不甚應。婦搖之不止,則二人語漸間雜,床又從中戛戛。既而兒醒大啼,夫令婦撫兒乳。兒含乳啼,婦拍而嗚之。夫起溺,婦亦抱兒起溺。床上又一大兒醒,狺狺不止。當是時,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床聲,夫叱大兒聲,溺瓶中聲,溺桶中聲,一齊湊發,眾妙畢備。滿座賓客,無不伸頸側目,微笑嘿嘆,以為妙絕也。既而夫上床寢,婦又呼大兒溺,畢,都上床寢。小兒亦漸欲睡,夫鼾聲起,婦拍兒亦漸拍漸止。微聞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傾側,婦夢中咳嗽之聲。賓客意少舒,稍稍正坐。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兩兒齊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中間力拉崩倒之聲,火爆聲,呼呼風聲,百千齊作。又夾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搶奪聲,潑水聲。凡所應有,無所不有。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一處也。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而忽然撫尺一下,群響畢絕,撤屏視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嘻!若而人者,可謂善畫聲矣!遂錄其語,以為《秋聲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