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是中國網遊行業的一名老兵,可能也是最為特立獨行的一個從業者:他一直以做藝術的心態來做產品,這不僅讓其遠離一波又一波的IPO浪潮,甚至幾度腰包緊縮,不得不通過開KTV來接濟網遊;他做網遊的口頭禪是「讓市場滾一邊去」,為此三個月花光2000多萬的投資,敗走北京城、上海灘。
他堅信世界是被創造和想像出來的,自認是很自我的人,卻也能玩轉規則,與大眾分享快樂;他獨特的人生軌跡在業界被視為傳奇。
三五隻孔雀是被母雞孵出來的,豬圈內的豬仔等著一年一度待宰的公司全豬宴,散養著的走地雞開始啼鳴,因為常有東西吃,門口有聚集的流浪狗守門……一段鐵軌運送的青磚牆是這一切的大門。這不是雞犬相聞的村舍,是蝸牛公司。
姑蘇城內,與耦園隔一面石牆,蝸牛創始人石海坐在一片園林山石的辦公區域,沏一杯茶,用反問句飄逸地講述人生和網遊之間的某種暗合之處。早年畫畫時的思維習慣佔據了他天馬行空的腦海,時而低垂的長髮都掩飾不住過於自信的臉。
長發之下的石海,格子襯衣、骷髏頭掛飾、有些玩世不恭的步履,鮮有企業家標籤。對了,他不愛標籤和歸類,關於「企業家還是藝術家」的定位,他並不在意,「我只是我自己」。
最近,他報名參加了《中國好聲音》——「這是市場部安排的」,雖然他將「活得真實」掛在嘴邊,但這種坦誠依然令人震驚。
遊戲緩衝中
20年前,一名美術系大學生開始了創業嘗試:給人做廣告裝潢。在到處都是三角債和「草臺班子」的無序市場裡,做乙方,石海雖然拉來老師同學為他打工,「但終究是看人臉色吃飯」。
看到身邊朋友做餐飲,「我當時覺得他們真幸福,坐在那兒就收錢,只要租一間房子,忙一陣子,至少你定了價人家不還價,要吃就吃。」青石板的城市路面,讓學美術的石海有些神往,轉個角的觀前街,有著江南別開生面的繁榮。
石海的餐廳做的是牛排,廣告裝潢的經驗讓他把自己的餐廳做得極炫,一度將15米外的對手逼關了門。「我們在肯德基對面,裝修時就有意識地打廣告,讓人覺得我們和肯德基是可以二選一的。」
有了把控市場的成就感,石海有些意興闌珊,「畢竟餐飲門檻低,空間也有限。」
有人推薦做量販式KTV,石海的構想是:把食品當超市價賣;再就是要用電腦點歌。但他和程式設計師打交道開發點歌系統時遇到了小BUG——「我們做慣傳統行業的人,很難理解他(程式設計師)和你說的『快好了』是什麼意思……分階段跟我拿錢,但我什麼也看不到,總覺得程式設計師是騙子。」
拓荒者的窘境,讓石海做成了國內第一個用電腦點歌系統營業的KTV。十年後,他的「飆歌城」成了蘇州量販式KTV的代名詞。「雖然先交錢,後唱歌」,飈歌城門口每天還是有人排著隊等唱歌。
「讓市場滾一邊去」
他在2000年創立蝸牛,希望用做藝術品的態度創造精品遊戲。
他說,最大的幸福就在於,自己是這個產業裡最早進去的,然後堅持住了,而且態度從來沒改變過。最近蝸牛推出《九陰真經》,網上期待度非常高。他說,「其實蝸牛沒有一款產品在中國市場上,包括在國外市場獲得巨大成功的,一款都沒有。但是這樣一款都沒有的企業,今天說我要做一款常規類產品,就是武俠題材的產品,要打陣地戰,所有的人都翹首以待,為什麼?信任度造成的。」
在一個年會上,有人說「讓用戶滾一邊去」,而石海說錯了,「我的理論是讓市場滾一邊去,雖然我這樣說了,不見得我的用戶會離開,因為所有用戶都知道我們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面對一個能賺錢的市場,不是不想去賺,當你有了一定積累,再做下一個作品的時候,所有的用戶、媒體都會看著你。」
這幾年蝸牛開始做網頁遊戲,也做武俠題材,有人問石海是不是在跟風?他說,其實蝸牛的發展從來沒有太多的願景和戰略,蝸牛人做事最大的原則是,做能夠讓自己激動的事情。其實如果是文化創意產品,第一要素是品牌,你對藝術的態度,市場永遠都是第二位的。
偏執是美德
從主觀上講,蝸牛確確實實是非常另類的一家公司。但是石海說,這不光是他的原因,整個蝸牛這一群人都普遍比較偏執,就想做一些好的東西。
「這也讓蝸牛的經歷很難被複製。蝸牛在蘇州,很難帶動當地同類企業的成長。因為是其他公司想要挖蝸牛的這幫人,但發現這些員工都在用我的思路去做,最後肯定會把那家企業搞死了,很多公司都想拿投資,投資人都投不下去。說好了一年半出來的產品,怎麼搞了兩年還沒出來,而且這些員工會告訴他,這種事在蝸牛很正常。因為我們的管理風格很簡單,這東西如果做得不行,是成分不行還是周邊條件不行?總之,只要我覺得沒有達到標準的東西,就得重做,沒有什麼好說的。」石海有些得意。
所以這個時候,蝸牛周邊的小企業往往就受不了,學習蝸牛就等於找死,畢竟他們自己都好多次差點死掉。石海認為,「企業文化上,他們跟我們一比,肯定不如我們有號召力,我們要做一些瘋狂的事情,不為商業所動,很讓年輕人鼓舞,很有殺傷力。蝸牛差不多現在是1200人。每個月要求現在是增加不到100人,走的人的比率在百分之幾左右,這個行業的普遍流失率大概在百分之十幾的,我們算低的。」
有人覺得石海這麼偏執,又很矛盾,卻又偏偏在做網遊這個大眾產品。他卻想告訴大家的話是,只要有互動功能、有成長性就是遊戲,網遊就是創造一個世界,掌握了一點東西都欣喜若狂,而其他文化、文藝上來的東西沒那麼大的市場。憑這點,他永遠認為遊戲是最接近上帝的產品。
■專訪
用畫筆繪出遊戲藝術
記者:商業上的創意和藝術上的靈感相通嗎?
石海:其實是差不多的,基於表達的話,都一樣。
企業若真的基於表達,能夠感動很多人,因為那本身就是一種人生啊。靈感啊、產品創意啊,都是我要做出一些東西讓人們驚訝、崇拜。基於這樣的表達欲望,你就會非常執著快樂地去創造。我覺得那些什麼微創新啊、中國式創造啊都是狗屁,都是中國這些被閹割過的孩子對創新的理解。因為創造本身,不是我的東西最後能產生商業價值或者打敗誰,這不是創造的根本,創造的根本是我有一種表達的欲望,大過所有的財富,哪怕我把畢生精力和財富都用於這一次表達,我也要去做這件事。像達文西畫天頂,像聖保羅教堂,這種東西到底有多少社會價值,我都不考慮,藝術家都覺得,他創造的東西,哪怕這代人不懂,以後的人也會發現的。
記者:蝸牛的企業文化是藝術與個性嗎?
石海:企業的個性就是老闆的個性。企業的定義是創始人打下的。你是投機的創始人,你的企業就是投機的。你是什麼樣的創始人,你的企業就是什麼樣的。我們也沒什麼文化。現在的文化是一種手段,就是讓大家想法、做法、喜好都統一,最後多付出少回報。我們是文化企業,本身就創造文化。當精神層面的東西被具象的時候,它本身最靈動的東西都沒有了,這就已經很俗了。畫家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你這幅畫想表達什麼?我們有句廣告:蝸牛,為夢想而生。這個算嗎?
記者:一個自我的人,會覺得自己的思想別人沒法理解,但你在一個群體裡與人打交道,這中間會有矛盾嗎?很多有藝術思維的人,更願意自己考慮問題,自己創作。
石海:我們懂這個規律和你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兩者本身不矛盾。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接觸各種資源。你駕馭這個規律和遵循這個規律的難度和樂趣都會相應的提高。你接觸的人越多、你的誘惑越多、你掌控的資源越多,你的難度就越高。很多時候,很容易遺忘掉樂趣部分,也就是規律部分。但是,正因為這樣,才能獲得這個世界帶給你的最大樂趣。你一定要在裡面,然後又能夠清楚抓住這個世界本身,我就是玩個遊戲。
記者:說到底,你還是把人生看成一個遊戲系統?
石海:不是嗎?如果你真的明白,你們現在是沉迷於這個遊戲,但是不想出來。其實每個人都不想死,但是你要知道你在玩遊戲。你覺得你的人生,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清醒,所以給你個道具,你就要出賣靈魂了。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完全漠視死亡或者放棄這個遊戲,但是我們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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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