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勇研究員
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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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科學無界,探索有恆,我們在黑夜裡依然會仰望天空,那裡有光明。
2020年,對於每個中國人來說,都是不平凡的一年,我們對家國的感受從未如此深刻。上半年,我們團結一心,眾志成城,呆在家裡,取得了全國抗疫鬥爭的偉大勝利。7月,我們的天問一號火星探測器就飛出了地球家園。再過幾天,嫦娥五號就要啟程去看望玉兔,把月亮上的土壤帶回地球家園。未來,在2035年之前,我們會多次探測月球、再次探測火星、還會發射天問二號三號四號五號去探測木星、彗星、小行星等等、一直到太陽系的邊界。甚至還有可能,中國太空人親手把五星紅旗插在月亮上。
圖註:我國首枚火星探測器——天問一號在火星開展科研的藝術想像圖
這是一個快速變革的時代,我們成年人還在懷念嫦娥玉兔、牛郎織女曾經帶來的浪漫,而幼兒園的小朋友已經對太陽系的行星如數家珍。小朋友們終將長大,2035年的時候,他們可能在讀大學,讀研究生,他們夜晚回家的時候,仰望星空,也許會想起2020年他們小時候的理想。我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未來,現在就應該告訴他們。
圖註:2020年7月23日,天問一號發射成功,奔向火星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探測行星,研究行星?
圖註:搭載天問一號的長徵5號B正在發射準備中
兩千年前,中國第一位浪漫主義詩人屈原寫下長詩《天問》,開篇就問天地、日月、星辰的來源。四百年前,現代科學之父,歐洲人伽利略把自製的望遠鏡對準了月球和木星,開啟了行星研究的先河。五十年前,美國人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踩下一個腳印,他說: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這一步,讓浪漫主義和科學精神交匯,誕生了一門新的學問,叫做行星科學。
圖註:太陽系的四顆類地行星:水星,金星,地球和火星的對比
行星科學研究行星、衛星、彗星、小行星等天體的基本特徵、起源和演化過程,主要目的就是要為屈原《天問》裡的那些終極問題找線索,找答案。全世界最頂尖大學都有以行星科學命名的院系,比如哈佛、劍橋、耶魯、東京大學等等。去年,國科大、北大、清華、港大、澳科大等30多所中國的頂尖大學也成立了中國高校行星科學聯盟,正在籌建行星科學一級學科。
十年前,一個冬夜,下著大雪。我在辦公室思考一個問題:地球的磁場倒轉的時候,究竟什麼因素會誘發生物大滅絕。但是,上一次地磁倒轉發生在78萬年前,基本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我百思不得其解。快到零點了,按規定零點之前必須關燈離開辦公室,為了應付保安的巡查,我照例反鎖辦公室,關燈關顯示器,假裝已經回家。窗外,昏黃的路燈下,狂風捲起漫天雪花,仿佛火星的沙塵暴。我突然頓悟,地磁場倒轉時磁場大幅度減弱,不就是今天火星的樣子嗎?我要找的答案在火星上!當時國內的火星研究幾乎空白,我就申請了德國馬普太陽系研究所的博士後職位,三年合同。拿到offer的時候,同事們都覺得我瘋了,已經做了3年博後了,還要再做3年?而且要換到國內沒人做的冷門方向?你將來去哪兒申請經費支持?這個時候,我的博士導師堅定地支持了我的選擇,他說,你選擇的是未來。我的導師叫萬衛星,中國首次火星探測計劃天問一號的首席科學家。今年5月20號,在天問一號發射前的兩個月,他走了,留下了一句話:深空探測看當代,行星科學靠未來。
萬衛星院士
現在,我站在這裡,心中充滿了感謝。我感謝家人,導師,同事,學生,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不會站在這裡。我要感謝十年前那位小保安,他其實知道我每天夜裡零點的時候都關燈假裝不在,卻沒有拆穿我趕我走。我要真誠地感謝騰訊,設立這樣一個風格鮮明又格外豪橫的獎項,明確地面向未來,而不單單評價過去。最後我要感謝評委老師們,我知道有太多候選人比我優秀太多,但你們就是推著我往前走了一小步,讓我站在這裡,告訴大家:中國需要行星科學,未來需要行星科學。謝謝大家!
」
文章為魏勇研究員在科學探索獎頒獎典禮上的演講,圖片為小編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