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投湖司機反思錄:「天生犯罪人」的大腦結構和心理學研究

本文作者：時光派研究院撰稿

2020年7月7日，本是貴州高考生的大日子，卻發生一起貴州司機投湖惡性事件。貴州安順一公交司機，因生活不如意，加上被強制拆遷引發的絕望，報復社會。駕駛著滿載一車乘客的公交車，投入水庫，造成21死，15人受傷，包括當天的高考生。

事件一出，舉國痛哭。經過警方的調查，大致可以認定，7月7日那天，司機患上了」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做出反社會性行為。

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可怕至極。它具有什麼樣的特徵呢？我們又該如何識別防護？幾十年來，國內外眾多心理學家和精神病專家做了廣泛的研究，有了豐碩的成果。

一，什麼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

反社會人格障礙又稱社會病態，精神病態，屬於人格障礙中的B族人格障礙，英文簡稱為ASPD[1]。ASPD的基本特徵是不能遵守社會規則，有持續侵犯他人的行為史，並且不受懲罰手段威懾。早在2002年的統計中，47%的男性罪犯存在ASPD[2]。

從這個結果來看，墜湖司機並不是「天生犯罪者」，他既往沒有犯罪記錄，只是家園的廢墟刺激了他，魔化成為了ASPD。

二，ASPD罪犯大腦結構研究

1對ASPD的大腦進行核磁共振掃描

大量的證據[3]表明，ASPD的發生和大腦結構的異常有關，比如在早前一些研究中，發現前額葉減少[4]，除了神經生物基礎，大量酗酒和吸毒成癮也會導致大腦結構的改變。

為了研究ASPD和常人大腦的不同，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的教授從湖南少管所選取了36名成年罪犯，他們都經過了人格診斷問卷和專家個體晤談手冊的測試，滿足ASPD的診斷標準，並無酗酒史或吸毒史。同時選取了年齡和教育層次相仿的26個普通人進行對照實驗。該實驗通過本人籤字和倫理委員會的同意。

2,ASPD罪犯的特定區域比普通人來的大

該實驗在湘雅三醫院的核磁共振室進行，對實驗組和對照組的大腦進行專業標準的核磁共振。數據出來以後，使用SPM8的DARTEL進行VBM分析[5]。為了容易區分，把核磁共振圖像分為白質和灰質，用了WFU軟體測算[6]，測算大腦蛋白質的異變。

通過測算發現，ASPD罪犯的頂下小葉發生異常——即灰質大腦和白質大腦都比普通人來的大。包括雙側楔前葉，右額前回，中回都出現了增大[7]。

這表明：ASPD罪犯的大腦出現了過量蛋白質，正是這些蛋白質導致了ASPD的產生。

3，頂下小葉和額前葉的變化，讓ASPD產生犯罪傾向

通過測算，大腦中的頂下小葉和楔前葉的蛋白質增加，同時額前葉的FA值上升，共同導致ASPD患者呈現出攻擊性[8]。

頂下小葉和楔前葉是大腦的一部分，負責匯入大腦信息的處理，並給出相應的反應[9]。楔前葉同時還負責記憶，體積越大，記憶能力越差。研究表明，吸毒者和酒精成癮患者楔前葉體積更大，這也是「喝酒忘性大」的內在原因。

額前葉負責大腦的多項功能，包括記憶，信息吸收，處理等等。FA值指的是額前葉的活躍度。研究表明，當ASPD患者看到有人受到虐待時，他們的額前葉的FA值表現的更活躍，這種活躍和犯罪行為呈正相關[10]。

當額前葉遭受破壞時，ASPD患者就會靈魂全失，行屍走肉[11]。（題外話：上世紀40年代，瑞士醫生沃爾特·赫斯發明了臭名昭著的額前葉切除術，切除幾十萬精神病人的額前葉，獲得了被稱為史上最恥辱的諾貝爾生理獎。因為額前葉切除術越走越歪，許多僅是脾氣爆炸，學習成績不好的人，也被割去靈魂。直到電影《飛越瘋人院》的出現，全世界才取締了這項慘無人道的手術。）

正是額前葉和楔前葉的體積增大，改變了大腦中的神經遞質傳遞，使ASPD患者出現不能遵守規則，衝動，共情障礙等等。

三，ASPD患者傾向做出高獎賞/高懲罰的投機行為

在另一項研究ASPD研究行為模式的實驗中，我們得知了ASPD患者更傾向於做出冒險性的行為。

研究人員選取了安徽省蜀山監獄的76例ASPD患者，和60例醫院的健康體檢者作為對照組。研究者使用最能模擬現實生活方式的愛德華博弈實驗[12]，提供1.2.3.4四副紙牌，要求被試者選擇其中1副牌。1.2紙牌高懲罰高獎賞，3.4紙牌低獎賞低懲罰，但統計學上，3.4紙牌的多輪總收益大於1.2紙牌。總計進行100輪選擇，看看誰獎賞最多。試驗者將在不知道何時停止的情況下，進行選擇。

ASPD患者傾向於冒險選牌

研究結果顯示，普通人一般求穩，普遍選擇3.4紙牌。而ASPD患者總是追求即刻獎賞，無視高風險選擇帶來的更大的更長久的損害。

四，反社會人格形成原因

在國內，雖然反社會人格在普通人群中發生的概率比較低，但是反社會行為的後果卻異常嚴重。在已經結案的馬加爵，張君，黃勇，邱興華等殺人狂魔身上 ，都檢測出了具有不同程度的ASPD[13]。據研究，ASPD的發生，除了遺傳和基因等因素外，與之相關密切的因素則是家庭方面的原因。

1童年受過虐待

童年的成長經歷對人格的形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國外的絕大多數的研究都證明，童年時期遭受過虐待與ASPD之間存在正相關。曹廣建老師曾經對北京市監獄的3000名服刑人員進行研究也得到了相同結論[14]。虐待分為三種：情感虐待，軀體虐待，性虐待。

情感虐待是指對兒童長期的，持續的不合適情感反應，不斷的打擊打壓，使兒童行為表達產生消極影響，由於情感虐待具有隱蔽性，也被專家稱為「看不見的災難」。

軀體虐待和性虐待都會嚴重破壞兒童的人格體驗，使之成為ASPD發病的高危人群。其中性虐待的陽性率尤其之高，影響持續惡劣廣泛，可致終生。這就是為什麼民眾要求頂格判罰「王振華」之流的變態。

王振華

2不良的父母教養方式

許多研究表明，良好的父母教養方式對人格的健全發展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不良的教育方式可能是造成人格偏離的高危因素之一。餘微微陳哲等學者的研究[15]表明了不良的父母的低關係，高自主控制會嚴重阻礙其正常社交能力的培養，導致認知扭曲，刺激尋求，冷漠和行為不良等ASPD前期症狀。

其次，如果採取拒絕否認和懲罰嚴厲的態度，也容易形成人格障礙。

另外，如果採取過度溺愛孩子也不利於孩子人格的健康發展。

3不良的家庭結構

一般而言，家庭結構分為4種：核心家庭，主幹家庭，重組家庭，單親家庭等等。穩定的家庭有利於孩子人格健康成長。澳大利亞的Willam Bor對1588個於1976年出生的兒童進行家庭結構和人格障礙的研究，並隨之進行長達31年的追蹤[16]。該研究指出，單親家庭和重組家庭的兒童比核心家庭的兒童，患上人格障礙的概率要高。家庭破裂，或者不和諧的家庭是容易滋生和助長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形成和發展（這是一項研究，並非歧視單親家庭）。

五，很難防範反社會人格障礙

當我們提到ASPD，很容易聯想到殺人狂魔和恐怖分子，似乎他們臉上就寫著壞人兩個字。很遺憾，大多數的ASPD並沒有明顯標誌，在外界看來還是文質彬彬的好人，只有病發時才恍然大悟。ASPD有很多表現形式，他們可能善於偽裝，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極具魅力的人，甚至由於追求冒險的性格，走到行業頂尖，希特勒就是典型的例子。

但他們還有一個核心的弱點，那就是他們沒有良知。

沒有良知的人，沒有共情能力的人，我們很難防範，但我們一定能感覺到。所以，只要感覺不對勁，就要相信自己的感覺，一定要遠離，遠離危險，遠離沒有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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