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任正非又一次活躍起來，60天裡密集到訪中國頂尖高校。而在以往，掛在他嘴邊的大學都是國外的，常提起的是土耳其、日本的教授，還有俄羅斯的天才數學家。華為的理論研究基地在美國，歐洲、日本、加拿大才是科研布局的「重鎮」。任正非，這是在下什麼棋？
作者｜秦海清
編輯｜老拿
任正非站著等了足足十分鐘。
2018年7月26日，深圳坂田基地，華為一處接待最尊貴客人的地方。一場「5G極化碼和基礎研究貢獻獎」頒獎大會即將舉行，任正非卻走向門口，在這裡等候、迎接一個男人。兩人相見那一刻，任正非極為熱情主動地伸出了手，臉上洋溢著孩子般的笑容。
這個男人叫Erdal Arikan，土耳其畢爾肯大學的一個教授。之所以受到高規格的禮遇，Erdal Arikan說是因為華為一直大力支持基礎研究，同時認可學術界的努力。
Erdal Arikan被譽為「極化碼之父」，也可以說是「華為5G之父」。2008年，Erdal Arikan發表了一篇論文，華為在此基礎上實現了5G關鍵技術的突破，一舉站上了世界5G之巔。此後，任正非言5G必稱Erdal·Arikan，幾乎將他掛在嘴邊。
等待Erdal Arika，一如任正非等待中國高校理論研究的飛躍。
從7月29日開始，曾經四個多月不曾對外公開發聲的任正非，突然活躍起來。迄今60多天裡，他馬不停蹄訪問了7所國內高校、研究機構。而在以往，任正非掛在嘴邊的大學都是國外的，常提起的不僅有土耳其的教授、日本的教授，還有俄羅斯的天才數學家。華為的理論研究基地在美國，歐洲、日本、加拿大才是科研布局的「重鎮」。
任正非，又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
再度活躍的任正非
長達4個多月沒公開發聲後，任正非突然活躍起來。不過，他沒有出現在媒體聚光燈下。
自大女兒事件以來，出於華為公關部的「逼迫」，任正非頻頻拋頭露面，三天兩頭接受中外媒體採訪。華為方面稱，2019年公司接待了超過3000名媒體訪客。
任正非反覆「掏心窩子」向全世界「遊說」，川普「無動於衷」，美國對華為的制裁層層加碼。 終於，餘承東不得不宣布，2020年9月15日臺積電斷供之後，華為麒麟高端晶片可能再也沒有了。
2020年，「高調」了整個2019年的任正非，一度選擇沉默。豹變注意到，從3月25日至7月27日，他長達4個月沒有公開對外發聲。全球媒體關注的華為網絡社區——心聲社區，也變得沉寂了許多。
突然間，任正非再度活躍。
只是，任正非沒有出現在媒體聚光燈下。7月29日-31日，他馬不停蹄接連訪問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東南大學、南京大學，9月17日、18日又到訪北京大學、中國科學院和清華大學。
如此高密度地訪問國內高校及科研機構，還是任正非這輩子頭一回。
陪同任正非訪問的人級別都不低，有華為戰略研究院院長徐文偉，華為2012實驗室總裁、海思的「老大」何庭波，還有華為全球技術合作副總裁艾超、華為中央研究院總裁査鈞等。
受訪的高校及中科院也十分重視，校黨委書記、校長，還有一眾專家學者悉數出面。他們無不稱讚華為是中國企業的創新標杆、民族企業的驕傲。東南大學校長張廣軍更是直言，在當前國內外形勢下，華為的發展站到了中國發展的戰略層面。
任正非都說了什麼？9月27日，華為心聲社區發布了任正非在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東南大學和南京大學座談時的發言紀要。北京大學、中國科學院官網也發布了任正非來訪的通稿，有意思的是，清華大學至今連個消息也沒發。
發言紀要和通稿的核心內容，就是 華為要支持高校及中科院搞基礎研究，而且是以「鬆耦合」的方式。 所謂「鬆耦合」，任正非的解釋是，「高校的目的是為理想而奮鬥，為好奇而奮鬥； 企業是現實主義的，有商業銅臭的，強耦合是不會成功。 必須解耦，以鬆散的合作方式。 」
說白了就是，雖然 華為支持你們搞基礎研究，但你們不要為了華為而研究，你們該幹嘛幹嘛，得有更高的追求，我能用上就用，用不上也沒關係。
如果豹變沒有理解錯的話，華為與這些大學的合作關係，就像「只談戀愛不結婚」。
實際上華為此前與海外大學或科研機構的合作就非常「隨意」，徐文偉領導的華為戰略研究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給全世界的大學教授撥款，對這些錢華為沒有投資回報的概念。
任正非多次說過，這些錢撥出去就完事兒了，研究成與不成，他都不在乎這個問題，只要有交流的機會就行，這是扶持未來。
任正非早有預謀
任正非沒料到，美國政府打擊華為的戰略決心如此之大、如此之堅定、如此之寬廣。
任正非密集訪問國內大學前後，正值華為手機高端晶片「絕產」之際，於是有網友將兩者聯繫起來，如此理解實屬片面。
其實，任正非早有預謀。
2018年11月19日，任正非訪問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時，就明確提出要加強華為與國內大學的合作，稱華為的2012實驗室聚焦五至十年就能實現產業化的技術研究，而遠期的基礎研究，就請大學教授、科學家去做。
任正非還說， 未來10到20年，華為與國內大學的合作一定會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只要 教授的前期研究方向跟我們基本一致，在一個「喇叭口」裡面，我們就對教授無條件給予資助 ，這點是不會變的。
現在來看，任正非又將高度提升了一個level，甚至不太要求在一個「喇叭口」裡面，正如前面提到的「鬆耦合」。
任正非訪問中科大十來天后，華為的CFO、任正非的大女兒事件發生，至今還在走法律程序。如無此事，任正非或許早去上海交大、復旦和清華、北大了。
一方面， 加強與國內大學的合作，是任正非早就給華為指出的路子 ；另一方面， 華為現在也需要國內大學的支持，這是因為任正非沒想到美國如此「心狠手辣」 。
任正非曾經預測到，華為快速發展的同時會與美國產生一些矛盾，但是 沒料到美國政府打擊華為的戰略決心如此之大、如此之堅定、如此之寬廣，不僅僅是美國的零部件不能供應華為，還不讓華為參加很多國際組織，不能跟大學合作。 相較於臺積電斷供，美國此種制裁對華為造成的影響或許更加深遠。
任正非認為， 人類社會創造分為理 論創造、工程創造和市場需求創造 ， 中國在工程創造能力上很強，在理論研究上還是弱的 。華為目前在全世界支持300多所大學、900多個科研機構搞研究，想的就是在理論創新上做一些貢獻。
華為過去的理論研究基地就在美國，現在這個「基地」眼看著被川普「摧毀」了。不過，華為也防著一手，十幾年前華為加大了對歐洲的投入，後來又重視日本、俄羅斯。
特別是美國將華為納入實體清單後，華為把對美國的投資轉移到俄羅斯，擴大了俄羅斯的科學家隊伍，提升了俄羅斯科學家的工資。任正非此次密集到訪國內高校，是 希望未來十年、二十年後，中國的大學能擔負起追趕世界理論中心的擔子。
不能再輸在終點線上
任正非時常掛在嘴邊的大學都是國外的。
以前，任正非更鍾情於國外的大學。
華為在相當多的國內大學設有獎學金、籤訂過戰略合作協議等，但能讓任正非時常掛在嘴邊的大學，都是國外的，比如說土耳其畢爾肯大學的Erdal·Arikan教授，他還經常提起華為在日本支持一位大學教授。
早些年，華為就開始了在全球的研究布局。它的理論研究基地在美國，歐洲、日本、加拿大是布局的「重鎮」。任正非稱，華為在歐洲的研究投入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華為與芬蘭的塔佩雷大學合作，發現了BM3D濾波降噪的方法，讓華為手機攝像頭可以在黑暗的狀況下拍出清晰的照片。夜景拍攝現在是華為高端手機一個很重要的賣點。
任正非還念叨一位俄羅斯的數學家，說他十幾年默默無聞搞研究，但華為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也沒人管他，突然有一天他說把2G到3G的算法打通了，這麼一下，華為在無線電上領先了愛立信，然後大規模佔領歐洲。
任正非極 少提到華為與國內大學合作搞出了什麼突破， 難道與國內大學的合作不「香」嗎？
在給Erdal Arikan教授頒獎前一天，任正非與他聊了一會兒天，Erdal Arikan教授問任正非，如何評估中國的現狀？
任正非回答稱，「如今有很多人不能安靜坐下來研究學問，基礎領域的突破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是數十年的默默無聞，辛苦地耕耘。 我覺得教育不要輸在終點線上，什麼時候起跑無所謂。 」
換句話說， 我們已經輸在起跑線上，再不好好搞研究，就會輸在終點線上 。
2019年2月底，任正非在俄羅斯與科學家及專家們對話時表示，俄羅斯這二十多年來，沒有泡沫經濟，大家安心做學問，理論造詣很深，「我國經歷長時間的泡沫經濟，對學風有較大衝擊，但工程創造上仍有很大的進步，面向長期的理論探索還不足。」
一位長期研究華為公司的人士對豹變稱，任正非訪問國內高校並不多見，「這發出了一個信號，說不定中國高校也能冒出一批有追求的全球頂尖級人物。」
結語
華為與大學的合作模式，也不是任正非自己研究的，而是遵循美國《拜杜法案》中的原則，任正非十分推崇這個法案。
《拜杜法案》由美國兩位國會參議員提出，於1980年通過，該法案使私人部門享有聯邦資助科研成果的專利權成為可能，從而產生了促進科研成果轉化的強大動力。
中國有學者認為，《拜杜法案》加快了美國技術創新成功產業化的步伐，使得美國在全球競爭中能夠繼續維持其技術優勢；英國《經濟學家》雜誌評價，法案為「美國國會在過去半個世紀中通過的最具鼓舞力的法案」，開創了美國技術和風險基金產業進行合作的新境界。
為何《拜杜法案》有如此神奇功效？ 任正非的理解是，美國政府向大學提供資金，但研究成果歸大學，企業想要獲取成功，就得花錢買。這麼一搞，兩頭「佔便宜」的大學當然有動力搞研究了。
從這個角度看，任正非加強與國內大學的展開基礎研究的合作，明面上是給華為謀劃未來，又何嘗不是幫扶國內大學呢？
毫無疑問，中國需要更多華為，也需要更多能誕生頂尖科學家的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