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交通擁擠,路面又比較顛簸。車子開得很慢,有時只能往前挪動幾碼。有一次和另一輛三輪車碰擦了一下,但是沒有爭吵,也沒有任何糾紛。我注意不把手伸到車外。最後車子開進一個小公園。我的朋友們帶我去看一個紀念碑:圍牆後面的地上有一塊巨大的鑲嵌平面。那是印度著名的大地圖,非常詳盡。我在上面看到了德裡,也看到了恆河,它朝著加爾各答和大海蜿蜒伸展開去。
嚮導哈米指向瓦拉納西,「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他告訴我說,「最早有人在這裡定居是在幾千年前,人類文明的初始階段。今天,它是一個擁有100萬人口的巨大工業城市。更重要的是,瓦拉納西是印度偉大的學術和文化中心,可以說,它就是我們的劍橋或牛津,而且比它們更加偉大,歷史更加悠久。」哈米爾說著,頑皮地笑笑。瓦臘納西的確是一個巨大的城市,我以前從未見過有哪個城市像它這般擁擠、這般嘈雜,城市裡充斥著不計其數的橫街窄巷。到處都是人群,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印度人口眾多,這是舉世皆知的;但是道聽途說是一回事,親眼目睹並親身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由懷疑:一個人,單獨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如此眾多的人群中掙扎求生。
我們的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從人群中擠過,最後終於到達恆河邊。在迦特四級臺階底部大約3米處,廣闊的恆河緩緩流淌。河流中有數隻小船,都是沒有發動機的古老的划艇,其中一些只是靜靜浮在水面,船上有漁人在垂釣;還有兩三隻帆船,在恆河中來來往往。哈米爾和索爾圖引我上了岸邊一艘小船,船夫站在船邊,向我們打招呼。很顯然,他是在等我們上船。他們告訴我船夫的名字,但我沒有聽懂。船夫身材瘦高,肌肉結實,大約40歲,圍著一匹破舊的頭,看著我們微笑。他扶我走過甲板上船。
我坐在船尾,我的兩位朋友面對著我坐在船中央,而船夫坐在船頭,他那長滿老革的雙手握住粗糙的船槳。船槳和船似乎都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我估計早在他祖父母年代就划過這艘船,然後代代流傳到他手上。他開始划動船槳,動作非常敏捷有力,船平穩地前移。船夫巧妙地保持船與河岸平行移動,離河岸大概只有30米,這樣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岸上的風景。
我見到的情景就是一幅充滿生機的招貼畫:岸邊是兩三層高的巨大建築,迦特上儘是人群,或盤腿坐在陽光下聊天,或靜坐冥想,欣賞風景;女子們在岸邊洗衣,把溼衣服攤開晾在陽光下;人群中間或有幾隻小狗、母牛、山羊、雞鴨以及駿馬。這就是生活,如此自然而和諧。其實河水並不乾淨,但是沒有關係。河裡有各個年齡階段的人,他們有些站在水中,有些完全浸在水裡,還有人把水潑在臉上、潑遍全身。這是一種身體和靈魂的洗禮,洗清今生的罪孽和病痛,祈求往生靈魂的安寧。我知道對於其中一些人來說,這是他們期待已久、永生難忘的儀式,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有些人甚至得花數年時間積攢每個盧比,然後千裡迢迢來到這裡。這種精神本身就已經難能可貴了。
兩位年輕朋友不時為我指出他們覺得我可能感興趣的風景。他們是被派來陪我遊玩的,可是似乎沒有一絲勉強,而且樂在其中「看,先生,看那邊。」其中一個指著某個方向說。然後另一個會指著另個方向說:「看,先生,快看那兒!」煞是熱鬧。是的,我要看的東西太多了,他們總是有如此多的風景想要展現給我。我不停地拍照,我們的船夫一刻不停地划槳,動作舒緩,相信他早已知道慢而穩勝過後繼乏力這個道理。
我問了船夫幾個問題,我的朋友們為我做翻譯。我得知這艘船是他年輕的時候自己建造的。他衝我微笑;「我這一輩子都綁在這些船槳上了,直到死去。」他開玩笑地說。我曾經注意觀察過這些船槳。我倒是樂意自己船夫領著我們在河堤邊緩慢前行,終於可划槳,不過我只能畫一兩個小以遠離那些擁擠的街道真是一種解脫。時,而不是整天地劃,幾十年如一日地劃。船槳看起來非常破吧。還要多久,他才會劃不動這些船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