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愛與他愛——兩個HIV感染者的自述

民警帶領HIV感染者進行正念減壓訓練。

　　中國網新聞12月2日（記者 金慧慧）兩天前，王西（化名）剛剛結束強制隔離戒毒回到家。兩年前，他被送到北京市利康教育矯治所（利康醫院）接受強制隔離戒毒。他吸毒這件事，家人是知道的，他們不知道的是，王西感染了愛滋病病毒（HIV）。

　　王西喜歡喝酒，喝多了就難受。2012年，一個朋友給他介紹了一種可以解酒的東西。「他說現在年輕人都玩，是個好東西。我知道大煙、海洛因是毒品，從來不知道有冰毒，本身喝完酒就有點兒迷糊，後來一發不可收拾，越玩越多。」

　　王西是個包工頭，平時朋友不少，但因為吸毒，越來越少的人願意跟他打交道。接觸毒品後不久，他感染了HIV。

　　「為什麼說毒品容易伴隨著犯罪呢？吸完毒以後人就瞎搞，性傳播。」王西說。

　　同一年，孔福來（化名）也被發現感染了HIV。

　　「同性，性」。孔福來說。

　　「一些人一旦接觸到新奇的領域，就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想走近它。加之不了解安全措施、傳播途徑，就像我，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人與人發生關係會感染愛滋病，從來沒有想過。」他說。

　　在利康教育矯治所舉行的第30個世界愛滋病日宣傳活動中，HIV感染者表演了八段錦。

　　性傳播佔比93.7%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性病愛滋病預防控制中心發布的2017年第二季度全國愛滋病疫情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6月30日，全國報告現存活愛滋病病毒(HIV)感染者/AIDS病人718270例，報告死亡221628例。

　　2017年第二季度新發現HIV感染者/AIDS病人36886例。新發現的HIV感染者/AIDS病人中，HIV感染者男女之比為3.4：1，AIDS病人男女之比為4.0：1；15歲以下HIV感染者178例，AIDS病人44例。

　　從傳播途徑看，第二季度新發現的HIV感染者/AIDS病人中，異性性傳播25217例（68.4%）；同性性傳播9349例（25.3%）；注射毒品傳播1234例（3.3%）；母嬰傳播157例（0.4%）；性接觸加注射毒品傳播79例（0.2%）；輸血及使用血製品傳播14例（0.04%）；既往採血漿傳播1例（0.003%）；傳播途徑不詳835例（2.3%）。

　　無保護的性行為，不安全的血液、共用注射器和使用未正確滅菌的醫療器械及母嬰傳播是愛滋病的主要傳播途徑。上述報告顯示，性傳播佔比93.7%，成為最主要的傳播途徑。

　　「母嬰傳播和血液安全得到了很好地控制，但性行為因其隱蔽性、敏感性，控制起來很難，國際社會上愛滋病傳播也是以性行為為主。」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對中國網記者表示。

　　吳尊友長期從事防艾宣傳，「雖然這些年加大了防艾宣傳力度，一些常識很多人可以背出來，但並未入腦入心，和自己的行為聯繫起來。需提高宣傳頻率，不斷提醒、刺激，人們才會當回事。」

　　「尤其年輕人，思想較活躍，在外面要檢點，做好保護措施，對自己、對別人都是一種保護。一個人得病影響一個家庭，給社會造成負擔。」王西說。

　　「2012年我感染時，人數還不是很多，後來上升速度太快了，拿藥的人太多了，而且年輕化、低齡化，太可怕了。」孔福來說。

HIV感染者在住所學習。

　　收穫從未有過的愛

　　「我當時特別害怕，比起身體併發症，心理壓力更嚴重，焦躁不安，不想見人，想出去找一棟高樓縱深一躍，或用刀一割，了結自己。」孔福來說。

　　家人把他送到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地壇醫院治療。在那裡，北京紅絲帶之家的志願者告訴他，他和正常人一樣，只不過身體裡比別人多了一種病毒，對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只要服用抗病毒藥物，完全可達到正常身體狀態。

　　「我才23歲，對父母的愧疚尚未彌補，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去做。這也許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孔福來開始積極配合治療，病情和情緒慢慢穩定，父母把他接回家靜養。

　　守著怕兒子覺得尷尬，不守怕他想不開，隆冬時節，孔福來的父母就站在窗外守著他，每隔一個小時進房間給爐子添一塊新煤。

　　從小到大，父母一直忙生意，無暇顧及孔福來，他跟外婆一起生活。在他的印象裡，父母就是每月月初銀行卡裡的500塊錢。

　　「那時家人永遠只會說你和你哥哥差太遠了，越是這樣我就越往差的方向發展，憑什麼我要做一些違心的事情讓你們高興，」孔福來說，「因為愛滋病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愛，回想過去，一切根源都在於心，心裡想開了，心結也就打開了。」

　　戴晶平為HIV感染者做檢查。

　　「堅決做到愛滋病到我為止」

　　王西知道自己感染了HIV是在感染後的第三年，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生活了兩年。

　　「愛滋病的第一個時期叫急性感染期，會出現感冒症狀；第二個時期是無症狀感染期，一般持續5到10年，服用抗病毒藥物可延長無症狀感染期，不會很快發展到第三個階段——愛滋病期，使人體喪失免疫功能。」利康醫院內一科主任戴晶平對中國網記者表示。

　　來利康教育矯治所之前，王西一直沒有服藥，「比較消沉，看不到未來，不敢讓別人知道。」

　　北京市利康教育矯治所設立了全國監管場所第一家HIV初篩實驗室和愛滋病集中治療區，實現了監管人員入所全員檢測。這裡目前是北京市最大的HIV感染者集中治療區域之一，先後收治了近800名HIV感染者。

　　「最大的影響是來到這裡。社會上對這個病有看法，但民警們不在乎，天天跟我們零距離接觸。我發燒了，隊長就用手摸我的腦袋，問我燙不燙，」王西說，「民警們的照顧比較細緻，吃藥、生活很規律，還定期為我們檢查身體。」

　　「HIV感染者對於外界的態度很敏感，對其進行隔絕防護不利於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也很難勸說他們接受治療。」利康教育矯治所副所長張海濤告訴中國網記者。

　　「誰都知道接觸愛滋病人的血液是很危險的行為，但是職責所在，不容許我們退縮。每一次意外事件的發生，都是對我們的嚴峻考驗。愛滋病大隊成立的三年時間裡，我們與他們有過無數次接觸，以後還會繼續。」利康教育矯治所愛滋病大隊副大隊長彭長勝說。

　　在利康教育矯治所舉行的第30個世界愛滋病日宣傳活動中HIV感染者籤名承諾「堅決做到愛滋病到我為止」。

　　「來之前我覺得這兒是個監獄，但當我進來後，我覺得它像學校，像一個其樂融融的大家庭。每個人臉上的笑容、輕鬆的狀態都是發自肺腑的，除了沒有釋放自己私慾的空間，其它的我們都有。」孔福來說。

　　據張海濤介紹，利康教育矯治所目前在所的HIV感染者，有90%的人能積極配合治療，服用抗病毒藥物。

　　「只有當社會普遍形成一種寬容的心態、友好的氛圍，才能使HIV感染者勇敢地站出來，和我們一起形成抗擊愛滋病的力量，這樣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戰爭。」吳尊友說。

　　戴晶平告訴記者，愛滋病病毒存在於血液、精液和陰道分泌物中，且病毒在體外70℃就可以滅活，握手、擁抱和蚊蟲叮咬都不會傳染。

　　在利康教育矯治所舉行的第30個世界愛滋病日宣傳活動中，王西、孔福來和其他HIV感染者一起籤下自己的名字，承諾「堅決做到愛滋病到我為止」。

　　「前幾天我在報紙上看到，現在科學家已研製出蛋白酶抑制劑，只要控制住蛋白酶，它就會完全停止複製，這是我努力活著的希望。也許明天就實現了。」孔福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