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四班的學生大都對人熱情,遇見了學校老師,不管認不認識,都愛叫一聲「老師好」。一下課,他們就跑進我的辦公室要水喝,不喝水的,也愛問這問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只有一個學生除外,他終日沉默寡言,名叫邱毅。邱毅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有幾次我看見他回家進的二單元102室。我住一單元,在小區門口不時看見他和他母親一起出去。她母親不認識我,邱毅看見我卻不介紹,也不和我打招呼,裝作不認識。我開始留心這個孩子。
我上課時,他不說話,不舉手,不和別的同學討論,也很少回答我的問題;下課了遠遠看見我,也總是繞道走。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避著我,是我對他不夠關心麼?抑或有別的原因?我又開始留心他的作業本。他的作業完成得比較認真,從不馬虎。每次批改作業,我就習慣在學生作業後寫上一段讚美的評語。對他也是如此,他的作業偶爾做錯了,我就從他的字跡和卷面上積極評價,要是實在沒有什麼可寫,我就讚美他學習態度認真,有時變化成鼓勵的話語。發下作業本,我偷偷看著他的反應。
我看見他翻開作業本,看看我的評語,又扭頭看看同學們的作業本,看看評語,有時臉上只露出一點點笑容,然後又轉身做他自己的事了。我的讚美沒有打動他,顯然缺少了力量!也許他是需要一個與別的同學「不一樣」的讚美?於是,我開始注意給他寫不一樣的讚美語言。然而看見我他仍然不打招呼,仍然不苟言笑。我有時這樣想,孩子的心思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周三第四節課上課,我一走進教室,一眼瞥見黑板的一角寫著「值日生邱毅」。
我故意大聲說:「誰是今天的值日生?黑板擦乾淨了,講桌也收拾得這麼整潔,連一點粉筆灰都沒有!」我偷眼看看他的表現,他臉上一會興奮,一會激動,似乎欲言又止。我仍然堅持在他的作業上寫上好評,且儘量寫得仔細些。當天我翻開他的作業本,突然看見上面寫著:「今天我是值日生,但黑板和講桌都是課代表收拾的。您錯誤地讚美了我,我仍然謝謝您!」我想讚美一下他,沒想到我弄錯了對象。
但是他仍然不和我說話,只是沒有了見我就躲的意思,我開始抽他答問,鼓勵他回答問題,並對他的回答立即給予鼓勵和正面評價。一旦發現他的回答裡有真知灼見時,我就立刻率先鼓繁,同學們也給予掌聲。那天上課,我講到了「要與不良現象作鬥爭」的話題,最後讓大家討論:我們身邊有哪些不良現象?我們應怎樣與不良現象作鬥爭?並要求小組推薦一個代表回答。我抽問了一個小組,接著輪到邱毅這個小組了,他被推薦為小組發言人。
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站起來不開口。他看看我,我鼓勵他大膽作答。他先是一陣吸端,然後獨了一下書,最後突然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大聲說:「我們學校體罰學生算不算不良現象?看見這種現象漠不關心是不是不良現象?老師是表率,為什麼不制止,最先就應做到與這種現象作鬥爭啊。」他的答案本來沒有什麼奇異之處,我班學生也經常指出學校存在的弊端。但我看見他臉上泛著紅光,好像卸下了千百斤的重擔,又像吐出了久哽在喉嚨裡的骨頭,他羞赧地看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一邊又在努力地壓抑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