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分分享奧地利學派是怎麼看經濟周期的,宏觀經濟學重要的起源是,大家對周期感興趣,問題激發了學科的發展。面對同樣的問題,不同人給出了不同解釋,接二連三,好戲不斷。
經濟學有很多派系,這裡主要介紹三個:
第一個是芝加哥學派,在前面說反壟斷法時,提到過。
第二個是奧地利學派,它對經濟學貢獻非常大,由它發展出一些基本概念。以至於沒人去歸功,說這是奧地利學派的,因為它就屬於經濟學內在不可分割的重要內容了。
第三個是公共選擇學派,非市場的組織,比如政府、非盈利機構、科研機構等。
奧地利學派最早由門格爾和他的學生龐巴維克共同創立的。當時他們的對手學派,主張在經濟現象中不存在普適的規律,每件事發生都有獨特的環境,我們只能就事論事。
但門格爾認為紛繁複雜的經濟現象背後有一般性的規律。比如門格爾總結的邊際概念,就有很強的普適性。這個學派在奧地利維也納大學佔上風,被稱為奧地利學派。
事實上,奧地利學派並沒有一直在奧地利發展,他們的研究方式、研究範圍、研究思想轉移到了歐洲、英國、美國,世界各地。
現在講奧地利學派時,不單單指門格爾、龐巴維克、哈耶克、米塞斯,我們把英國的亞當斯密和大衛休謨也能加進去;把美國的費雪和布坎南,甚至科斯都能加進去。
現在說奧地利學派不再指學者的國籍,而是一種特有的研究方法和思路。那奧地利學派有什麼基本主張呢?
第一隻有人才能做出決策。我們今天看好像理所當然,但當年並不清晰,我們經常講一個國家怎樣、一個集體怎樣、甚至一個部門怎樣,仿佛國家、集體、部門是能思考的。
可實際上真正能思考、行動的只有個人。只有個人才會感受、才有意圖,會採取行動。
第二研究交易所在的市場,是我們研究經濟學的焦點所在。沒有抽象的交易,所有的交易都是在某個市場、平臺完成的。在這裡有不同規則、不同約束、不同條件,不看這些,無法了解交易的本質。
我們在說一個原理是時,不喜歡說它什麼形狀、什麼曲線,總是儘可能多地跟現實生活中的例子結合起來。
第三研究經濟現象要研究人的動機,得有人文背景。比如在車站能觀察到,每天早7點一群人進入大盒子裡,下午五點從裡面出來。為什麼周六周日沒有這種現象?
你只有理解周一到周五工作,周六周日休息,這個人文背景,才能理解這個經濟現象。
那奧地利學派對周期有什麼不同看法呢?
第一它主張貨幣不是中性的。貨幣像水又像蜜,真實經濟體中,人們真實的相對關係不會變化,但過程是漫長的。
貨幣鋪到每個角落的過程中,對人的行為會產生引導作用。如果政府發行貨幣的數量或過程不當,會有誤導作用。
第二資本是異質的,不是同質的。資本有它獨特的使用方式,形成了就只能用在具體用途上,不能轉到其他用途。
建城堡原料是沙子的話,是同質的,這多一點,那少一點,沒關係,隨時可以補。而資本更像樂高,大的不能代替小的。比如煉鋼爐,做了煉鋼爐就不能生產烤鴨和玻璃。
錯誤的投資一旦做出,要修改得花很大功夫,付出代價,尤其是政策方面。
第三社會機制是人們行動的結果,而不是事前計劃的結果。比如小區設計師,設計路,人們未必會用,比較好的辦法是,讓子彈飛一會兒,人們把路走出來,然後你再去鋪石頭和水泥。
理解社會上各種紛繁複雜的社會機制時,要明白,這不是誰、那個人的的設計,是人們共同行動、自然形成的結果。這有個專屬名詞,叫自然秩序。
問題:在荒島上,沒有尺子,如果要做尺子,到底怎樣才能確保尺子的精確度永遠不變呢?
做個尺子,很簡單,永遠不變很難,那時的技術,基本不可能做到。
就像要在貨幣流通量和要衡量的財富間取得一個平衡,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準確的。因為財富總量在變化,貨幣總量也在變化,讓它們取得一個恆常不變的關係,是不可能的。
那奧地利學派是怎麼看待歐美多次發生的經濟周期的呢?
奧地利學派認為,經濟周期的起源是政府過度發鈔。原因很多,最根本的是它需要錢。但政府不能自己掙錢,只能收稅、借錢或印鈔。
徵稅和借錢需要別人答應,而印鈔不用,所以政府總有衝動發鈔。印多了就放到市場,增加貨幣流通量,錢多了。
短期內借錢容易了,利息就下降了。利息下降,本身有個信號就是未來的商品更值錢了。前文說到利息是衡量人耐心的指標,利息越低耐心越高,利息越高耐心越低。利率下降意味著前景更加明朗,未來有利可圖。
政府通過大量印鈔,造成個影響,產生了一個並不真實的利率下跌過程,誘發人們增加對未來的投資。
一開始欣欣向榮,制定長遠規劃、籌措大筆資金、僱傭本不會僱的勞動力,準備大幹一場。但貨幣像蜜慢慢滲透到每個角落,儘管需要時間,但貨幣增發那天終會到來。
人們感覺物價飛漲,原來好掙的錢,買不到那些東西了,通脹來了。這時政府面對兩難選擇:要麼繼續增發貨幣,對通脹袖手旁觀,看不見民眾的抱怨;要麼多少順應民意,放慢步伐,甚至停止增發貨幣。
事實上沒有那個社會能忍受通脹的日益惡化,政府遲早有行動。到了那天,當初制定計劃的人,找不到資金維持,泡沫破裂了。
這就是奧地利學派理解的周期過程。避免周期,最根本的方法是,政府不要一開始就亂印鈔,要抑制這種衝動。為此提出兩個基本主張:第一回歸金本位;第二實施自由發鈔制度。
首先金本位,是以黃金的數據為發鈔的依據。在一個經濟體,乃至整個地球,黃金是有限且基本不變的,如果以黃金作為發鈔依據,基本可以鎖住貨幣發行的總量。
奧地利學派相信金子的數量是個常數,這不過是一個信念。但金子的數量是變化的,金本位想法很好,但不解決問題。
因為第一經濟體在發展,金子所衡量的貨物和服務本身在變化,物價不可能穩定;第二金子本身的數量在變化,如果用黃金做本位,人們發現和開採,甚至人工合成黃金的積極性會大增。
第二個建議實施自由發鈔制度。貨幣本身提供的作用是度量衡的作用,尺子的作用,越穩定越好。如果一個機構壟斷,缺乏制衡,就可能濫用手中的權力。
但如果允許多家銀行發行自己的鈔票呢?不同銀行的鈔票會競爭。誰亂發誰就會貶值,誰的貨幣不被接受,就淘汰出局。
事實上這種嘗試到今天都沒停止,中國以前的各種錢莊,今天流行的比特幣等,都是一種嘗試。這種自由銀行制度,雖然實施難度很大,但到今天還是個徹底解決通脹的備選方案。
問題:今天的鈔票是國家發行的,那國與國間的鈔票,是不是也形成了一種互相競爭的態勢呢?
對,每分每秒都在競爭,就是匯率的波動;人們選擇結算的貨幣種類,隨著貨幣的可信程度、方便程度而改變,至少邊際上存在被改變的可能。
可以把各國貨幣看作國企間的競爭,如果那天自由銀行的建議得到實施,我們可以說,國企競爭之外,還引入了民企的競爭。
薛老師猜,那些自由競爭的私人銀行有決策權的專家,很可能是今天央行有決策權的專家,唯一區別就是原本服務於國企、央行,有時服務於民企、私人銀行。
謝謝欣賞,觀點來自《薛兆豐的北大經濟學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