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蓬安:「土皇帝」太多,學術界被弄得斯文掃地
繼核心學術期刊《冰川凍土》發表「論導師的崇高感和師娘的優美感」論文、核心社科期刊《銀行家》發表「主編10歲兒子散文」引發廣泛關注後,一張涉及2019年高等教育專業博士論文答辯海報,近日也開始在網絡流傳。該海報被普遍解讀為:湖南師範大學前校長張楚廷教授,指導學生撰寫研究自己教育思想的論文,並擔任論文答辯委員會委員,有「既當運動員還當裁判員」之嫌。(1月17日《上遊新聞》)
上遊新聞用《前校長指導博士研究自己的教育思想 校方:合法合規》做標題,就至少顯示出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方面,顯示湖南師範大學前校長張楚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以在自己曾經的「王土」上為所欲為。很明顯,作為一名即使涵養很不夠的官員,遇到有人這樣「噁心」地吹捧自己,也會很不好意思,一般會叫停這類「捧殺」。如果是稍有涵養的官員,對這種明顯的「馬屁文章」,一定是斷然拒絕並對作者進行「呵斥」。
而更為不堪的是,在中國知網中,以「張楚廷」為篇名的論文竟有114篇,包括《張楚廷體育思想研究》、《張楚廷校長領導特質研究》等。這說明張楚廷非常喜歡「這一口」。
張楚廷作為一名正廳級官員,對這篇「諂媚」元素已經浸透骨髓的文章不但喜滋滋地接受,還親自指導這名學生撰寫吹捧自己的論文,並擔任論文答辯委員會委員,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了一名教育工作者應有的「謙恭」素養。如果往壞處想,這篇文章也許就是他本人「自吹自擂」的傑作,學生僅僅是他的代言人而已。
僅憑這一點,你張楚廷哪裡還有值得他人借鑑的「教育思想」?說句不好聽的話,這都到了寡廉鮮恥的地步。
另一方面,是學校根本就沒有是非觀,或者說校方的價值觀與普通大眾的社會價值觀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面對如此嚴重的利用原校長身份的「自吹自擂」行為,湖南師範大學黨委宣傳部部長晏昱竟然振振有詞地回應媒體:經過認真核查研究並了解相關情況,張楚廷教授指導的博士論文答辯,所有程序都是合法合規合理的,沒有問題。
這個回應與山東省教育廳回應#官員3年跨專業攻讀碩博#的做派是完全一樣:「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甚至就是「你服不服」?
這個「3年跨專業攻讀碩博」的主角,是剛剛被提拔為濟南市副市長的尹清忠,他19歲據說是中專畢業參加工作,從未接受過全日制大學教育,可他於2006年3月至2008年6月在山東大學在職攻讀機械工程學院工業工程專業碩士學位,於2006年9月至2009年6月在曲阜師範大學攻讀中國古代文學專業博士學位,且都順利地拿到了學位。
面對社會質疑,山東省教育廳回應,經核查,尹清忠「以學士學位和研究生課程進修班結業證同等學力通過報考資格審查,經招生考試,修完規定課程,通過論文答辯,經曲阜師範大學學位評定委員會審定後,授予博士學位。」
在讀三個月的碩士研究生,有多少進修班結業證?糊弄誰啊?
中國領導幹部一個個都很忙,尹清忠先生在擔任濟南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規劃與經濟研究室主任、發改委副主任期間,花了三年零三個月,不但拿下碩士、博士學位,還是「跨專業」的兩個學位,真是複合型人才,擔任正廳級副市長確實太屈才了。想想那些寒門學子,全天呆在學校裡,花費六、七年時間,有的還「掛科」,他們虧不虧?
無獨有偶。前天媒體還報導,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原黨委書記王松奇長期在其擔任主編的《銀行家》雜誌開設「父子集」專欄,刊發自己的書法和兒子王青石的文章,至今已有數十篇。檢索知網發現,王青石2006年首次在《銀行家》發表散文和詩歌時年僅10歲。王松奇還曾在該期刊發表《爸爸的話》,推介兒子新書。
這個王松奇的做法,就只能用「無恥」二字來形容了。在其「醜聞」被曝光後,他還理直氣壯地稱「誰的文章好,就發誰的」,這不是士大夫所有的「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品德,而是典型的學術腐敗、權力自肥。王松奇所在的黨組織,難道就沒有教會他「迴避」二字嗎?
剛剛看到,《銀行家》雜誌主管單位山西省社科院機關紀委書記孫勇對此回應稱,情況正在調查,對《銀行家》雜誌社進行全面整頓,規範制度,完善機制,對主編王松奇進行相應處理。
以上事件或許因為新聞「搭車效應」引發。因為前幾天媒體曝光了核心學術期刊《冰川凍土》於2013年10月發表的一篇題為《生態經濟學集成框架的理論與實踐》論文最近被人翻了出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文章內容真誠而深入地研究了「論導師的崇高感和師娘的優美感」。這幾天「讚美師娘」一詞在網上瘋傳,不少網友甚至預言「師娘的優美感」將成為2020年「流行語」。
而令人津津樂道卻也無可奈何的是,作者單位就是該期刊的主管單位,而文章的男主角——那個令人高山仰止的導師就是這本期刊的主編。《新京報》評論:這是怎樣一種架構呢?自己學生寫了一篇吹捧自己的馬屁文,刊發在自己主管的雜誌上——也不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還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中國學術界之所以不斷出現這類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只因為如今很多「一把手」都是把單位當作自己的家庭,他就是大家長,公私不分(當然,只有「私」挖「公」,沒有「公」挖「私」)。如原汕尾市副市長馬紅妹的報銷理論:「我認為我是人民的公僕,吃的、用的都應該是公家的。」「我想不通,想不通,我是人民的公僕,我花人民的一點錢算什麼?!」 連外出開會購買衛生巾,也叮囑隨行人員「莫忘開發票」。
我們應該反思,單位「一把手」為何能如此任性?社會怎麼就培養出這麼多的「巨嬰」領導幹部?為何這種「太監文化」在學術界也這麼盛行?學術界「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哪去了?在筆者看來,這樣的事情之所以頻頻發生,就因為「土皇帝」太多,缺乏有效的監督,才令最該斯文的學術界斯文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