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登場
儘管有了堪用的船隻可以進行遠洋航行,不過堪用和好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無論海上的風浪、食物短缺、壞血病還是敵國的攻擊都會讓航海艱難無比。舉例來說,麥哲倫的環球航行船隊在僅僅經過大西洋以後就已經陷入了缺衣少食的窘迫局面,而在航行結束後,5艘船270人組成的船隊僅剩下1艘船和18人,早期航海之艱辛可見一斑。
這也就意味著,在大航海時代的第一個世紀裡,人們一般只能沿著前人用性命開闢出來的少量航線航行,當然大部分船隊也只需要前往亞洲進行香料貿易,少量的航線就足以滿足他們的要求,至於此外的廣闊世界,則在足足三個世紀後才探索完畢。
馬格努斯的《海圖》以及從中提取的怪物們
對於他們而言,廣袤的海域儘管已經掀開了面紗的一角,但其餘部分依舊無比兇險,因此當時的製圖人員依然充滿敬畏地在地圖代表未知海域的區域畫上各色海怪以示危險,提醒水手們不要貿然接近——當然,也不儘是出於這麼無私的原因,乾乾淨淨的地圖其實也不少,在上面仔細畫上這麼多海怪和今天商家用心做海報是一樣的,這些來自未知世界的生物可以有效激發觀眾的好奇心。或者還有一些更自私的目的,比如奧拉斯·馬格努斯在1539年繪製的北歐海圖上面遍布海怪,便是為了恐嚇別國漁民,避免他們進入北歐海域爭奪本地人的漁業資源
想像與抄襲
然而很容易想到的一點是:當時地圖學家們自己肯定也沒見過海怪,要一下子在地圖上畫這麼多富有特色的海怪也還真是難為他們了,正如從沒做過實驗的學生被要求寫論文一樣,地圖學家也想到了同一個點子:抄。
《無人深空》裡的外星生物在外形上沒太多開創性
中世紀的歐洲便富有幻想動物的傳統,今天的科學發展和九年義務教育足以讓我們清晰地分清動植物的差別,但是想想林奈的植物分類系統也是18世紀的事,那時候中世紀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三百年。也就是說,中世紀時期的人並不怎麼能分得清動植物之間的界限,甚至乎生物與非生物、想像與現實於他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只要是能夠想像出來的東西他們都認為是有可能存在的,哪怕是半人半植物的生物他們看來也沒什麼不對,這讓他們想像起動物來顯得天馬行空。相較而言,飽受科學浸淫的我們還處處要操心幻想動物的循環系統和運動能力,到最後想像出來的生物也自然富有地球生物的特徵。
1562年的地圖上出現的海妖塞壬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15-16世紀的地圖學家們就把前人幻想的動物們順勢搬到了地圖上來,再為了符合審美進行二次加工,就成為了地圖上海怪的主力部隊。最常見的便是塞壬,這種怪物最早出現於荷馬史詩之中,能夠哼唱優美的曲調讓過往水手沉入夢鄉,最後成為海妖的盤中餐。最早的描述裡塞壬的形象是人首鳥身,只是隨著歷史的進程,其形象逐漸改變為了人首魚身,再經由童話家的洗白搖身成為了美人魚。
馬格勞斯《海圖》的一部分,圖中怪物無疑是鯨的二次創作成果
瑞士聖馬丁大教堂壁畫中出現的「海象」
海怪的另一個來源,就是對現實世界動物的二次創作,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是來源於水手們出海見聞口口相傳的誇張化,比如鯨從呼吸孔中噴出的水柱毫無疑問就會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這個印象不怎么正面。今天我們對大海的態度和善得多,海豚之類的動物會給我們可愛的感覺,然而中世紀教會教導人們的是海洋中的住客往往是身負罪行的惡魔,所以在水手的眼中鯨噴出水柱也許跟怪物噴出地獄的火焰沒什麼兩樣,也難怪它們在地圖中的形象總是顯得十分猙獰。
《巫師2》中出現的克拉肯給傑洛特帶來了不少麻煩
常在影視遊戲作品中現身的北海巨怪克拉肯則是兩種渠道都用上了,早在12世紀的傳說中便可以尋覓到它的蹤影,而它本身卻又很有可能是脫胎於現實中的巨烏賊。相傳克拉肯體型龐大得可以連人帶船輕鬆拉入海底,甚至本身的一部分常被水手們當作島嶼。
1584年在葡萄牙出版的《航海圖鑑》,上面的海怪形象與《海圖》中的十分相像
早期的地圖學家從過去的小說、手抄本和繪畫作品之中左抄抄右抄抄,拼湊出了早期的海怪形象,然而人的想像力總是有限的,到了後面,就演變為地圖之間互相抄,因此各種地圖中出現的海怪形象往往大同小異。
幻想的式微
在航行次數不足的情況下,沒有人可以在邏輯上反駁海怪的存在,一趟尋找海怪的航行,如果沒有遇到海怪,則可以說是運氣眷顧;若是船隻遇上風暴沉沒,反而會成為支持海怪存在的證據,這使得地圖中的海怪興盛了百餘年。直至隨著航海技術的提高以及冒險家們的英勇行動,海洋的面紗被逐步揭開,無數的航海經驗表明了海怪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自然科學的發展也讓不倫不類的幻想怪物們失去了生存空間。
麥卡託在1569年繪製的世界地圖,其中海怪的形象已經少了許多
在16世紀,地圖上還充斥著海怪的身影;而到了17世紀早期,那些奇幻而壯觀的生物在地圖上卻幾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中存在的物種,比如海象和面目不在猙獰的鯨魚。而且這些動物出現的動機越來越「實用」,圖中往往是人們追捕海洋生物的示意圖。再到後面,動物更是在地圖上銷聲匿跡,船舶的圖像卻與日俱增,船隻既是安全路線的象徵,又是國家實力的體現,無疑更得人們的歡心。
那些在昏暗的油燈下,源於製圖家們苦思冥想或是即興創作的海怪們,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舞臺,只有在斑駁的舊地圖上,還沉澱著對未知大海想像力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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