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張江,坐落著一隻美麗又神秘的國寶級「鸚鵡螺」,上海光源。「螺心」是我國迄今為止已建成的規模最大的同步輻射裝置,內有許多電子以近乎光速晝夜不停放射著「神奇之光」。自2009年5月開放後,僅僅蜿蜒放射出7條幻彩「螺線」——光束線站,已成為世界最炙手可熱的「超級顯微鏡」。耀眼的成績單上,開機率、全球頂級期刊論文等,幾乎完勝日本、英國、法國等同處國際前列的第三代同步輻射裝置。
目前,神奇「螺心」正在加速擴容,先後建成專供蛋白質研究使用的5條光束線,是即將竣工的國家級科研「鄰居」——國家蛋白質科學中心,最核心的「科學透視鏡」。到2020年,「鸚鵡螺」將進一步升級,擁有近40條光束線站,夢想著在「大張江」升級為國家大科學中心的「科學風暴」中,「旋轉」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研支點」。
「極大」「極小」完美合一
走進張衡路,親身感受上海光源,很難不嘆為觀止:這幢看似冷冰冰的大科學裝置,竟能將「極大」和「極小」奇異又完美地融於一身。
上海光源是我國迄今建成規模最大的國家重大科學裝置,首期工程總投資14.3億元。工程佔地約3萬平方米的「螺殼」裡,有各類設備3000多臺套,可建設40多條高性能光束線站。作為國家大科學平臺,上海光源在科學界和工業界有著極其廣泛的應用價值,截至目前,上海光源首批線站已累計進行5406個課題研究,用戶累計發表論文1500多篇,全力支持國家重大項目關鍵科技問題的解決,涉及領域涵蓋廣闊,堪稱國內基礎科研「全能王」。
支撐這個科研「大塊頭」的,卻是最精細入微的「小眼神」。通俗點講,上海光源就是一臺超級顯微鏡,或說高品質的巨型X光機,其成像線站靜態解析度達到0.3納米(比萬分之一的髮絲直徑還小),能觀測到肉眼看不到微觀世界裡的「奇妙景色」:花草樹木的呼吸過程,蠶寶寶肚子裡有一個超現實「絲國」,用皮秒級「快門」給人體內的蛋白質分子「拍寫真」,看穿不同地區來源的H7N9禽流感病毒入侵人體「路線圖」,幫助故宮國寶探幽千年前的傳統製作技藝……
「上海光源是目前世界上性能最好的中能第三代同步輻射光源之一。」上海光源國家科學中心(籌)主任趙振堂告訴記者,探尋肉眼看不見的微觀世界,同步輻射大科學裝置是不可或缺的尖端儀器裝備。在此之前,中國科學家只能到美國、日本、英國等發達國家的第三代同步輻射裝置上借「光」參與最前沿的科技競爭,令科學家們難以大展身手。
照亮中國科學家的「全球路」
雖然深知光源裝置並非用來製造人們肉眼可見的光,但在許多中國科學家心目中,「上海光源」可謂名副其實——當它是一盞照亮科學前路的「明燈」。
清華大學青年結構生物學家顏寧就感觸至深,因為借力上海光源,基礎科研的「全球路」變亮堂了。去年,她利用上海光源成功破解了生命科學領域最熱門又難解的「蛋白質之謎」——人源葡萄糖轉運蛋白GLUT1的結構及工作機理,震動世界結構生物學界,被列為「2014年中國十大科技進展新聞」。該蛋白質分子是人體合成葡萄糖的關鍵「開關」,是攻克癌症、糖尿病等重大疾病的重要一步,世界一流科學家們你追我趕想要看清它的結構。
以前,她和學生要去日本光源收實驗數據,蛋白質晶體樣品運送是大麻煩,到了還得排「國際長隊」。家門口有了大科學裝置後,課題組只需坐幾個小時的高鐵來上海。去年春節前,「上海光源」合理安排節前最後一批機時,給顏寧團隊最新結晶的蛋白質結構研究提供了積極的支持,為成果問世贏得了寶貴時間。若非如此,這個成果問世至少得拖延幾個月。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研究員李良彬重點研究軟物質的材料結構、性能,大部分實驗需要用到同步輻射光設備。2005年李良彬從荷蘭國家原子和分子物理研究所讀完博士後打算回國之際,就四處打聽中國是否建設類似的設備和平臺。當聽說上海光源在建時,他欣然歸國成為上海光源第一批忠實用戶。「經過五年多的發展,這裡絕對可以和歐洲同類平臺相媲美!」李良彬對上海光源讚不絕口,「我回國的第一篇文章就藉助於此,五年來我百分之八九十的科研都是依託於上海光源。」
和李良彬一樣,因為光源而「點亮」歸國路的科學家還有很多。以生物大分子線站為例,2009年以前,我國蛋白質結構研究課題組不過40至50個;上海光源開放5年後,專攻蛋白質科學研究的科研團隊已經超過200個,其中有許多團隊放棄國外優厚的生活條件,回國重新開始。生命科學前沿領域,越來越依賴大科學裝置。
「以前沒有『上海光源』,許多生命科學研究者就不得不跑去國外,因為尖端實驗國內做不了。」上海光源國家科學中心(籌)副主任何建華指出,在結構生物學研究領域,上海光源一經使用立即改變了我國結構生物學家以往主要依賴國外同步輻射裝置開展前沿領域研究的局面,如今上海光源360度解析一個蛋白質分子只需要16分鐘,許多科學家紛紛回歸。
目前,上海光源已成為我國多個學科領域前沿研究和高科技研發不可或缺的實驗平臺,中國科學家在這裡創造了一批世界級的研究成果。
科學管理力保一流水平
大科學裝置初建時各項技術參數全球數一,運營幾年後往往被趕超,不再是「領頭羊」。上海光源卻努力打破了這一「大科學裝置魔咒」。好鋼用在刀刃上!上海光源首批建造的7個光束線站,每天實驗都安排得滿滿的,還有許多課題組在排隊等候實驗,今年下半年的機時早在上半年就全部安排了。
瞄準世界同類裝置前列,上海光源成立約70位一線專家組成的各線站用戶專家工作組,以及30位科學家組成的用戶專家委員會,負責課題評審、學科方向諮詢和運行狀態監督,支持具有原創性的基礎研究,支撐具有開拓性的技術創新能力。全國各地的用戶,無論是業內資深著名科學家,還是初出茅廬的青年學者,都可以「公平、公正、公開」地共享「上海光源」。
開機近6年以來,上海光源「開足馬力」全飽和運轉,實驗供光期間開機率已達99%,運行水平處於同類裝置國際先進,上海光源首批7條線站的用戶研究組超過1400個,來自全國除寧夏以外所有省份的340多家單位,做出了一批有國際影響力的科研工作。
特別是,大生物分子線站覆蓋了國內結構生物學95%以上的相關研究組,先後發表論文620多篇,包括《科學》《自然》《細胞》雜誌論文33篇,《自然》和《細胞》子刊論文近60篇。有研究成果還被美國《科學》雜誌評出的2012年十大進展引用,入選2012年度「中國科學十大進展」,推動中國結構生物學跨入世界一流水平。
瞄準國家級大科學中心
在現代科學技術發展中,不同學科交叉與融合是迸發創新的最佳沃土。每天,上海光源聚集著上百名來自不同學科和高技術領域的科學家、工程師,在同一個科學平臺上開展工作,完全不同的創新火花隨時相遇,混合出一簇簇獨特的「創新光源」,點亮新思想、創造新方法、開闢新學科。
「這種不同學科高度交叉,創新思維高度集聚的科創高地,在上海乃至全國都是不可多得的。有不少生物醫藥企業,正是看中『上海光源』,樂意扎堆張江。」趙振堂發現,上海光源不僅幫助科學家在學科前沿取得重大突破,還成為35家企業的高科技研發「利器」,其中大多數是張江地區的生物醫藥公司。
例如,上海美迪西生物醫藥有限公司利用上海光源每年不超過100個機時,卻可以創造上千萬人民幣的經濟效益,目前公司已有兩種化合物進入新藥臨床試驗階段;美國歸來的生物醫藥創業公司「維亞生物」,利用上海光源取得的癌症一期臨床的大量結構技術數據,幫助了三家與其合作的新藥研發企業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諾華、羅氏、葛蘭素史克、輝瑞、賽普拉科等多家國際製藥公司利用上海光源獲得的大量結構數據研發新藥。
而且,閃耀著創新光芒的精美「螺殼」越長越大:上海光源後續工程已陸續啟動,分別是以高溫超導研究為核心的國家重大科研裝備研製項目「夢之線」、以新能源材料研究為核心的「近常壓光電子能譜」等;中科院上海應用物理研究所正積極開展自由電子雷射新一代大科學裝置的預研……如今,從空中鳥瞰「上海光源」,「鸚鵡螺」周圍環抱著GE中國、上海科技大學、國家蛋白質科學中心、陶氏化學、中國商飛等諸多知名科創機構,未來還會基於上海光源的打造先進光子科學研究中心。以上海光源為中心,各學科領域間、高校與企業、科研院所與研發中心的「手拉手」創新正在漸入佳境。
「上海光源所處的張江核心區,匯聚高校、科研院所、中外企業研發中心,若建設綜合性的國家科學中心得天獨厚,有利於先行先試,突破科技原創能力不強,創新活動和成果轉化不足,科技創新活動協同不夠,高端人才缺乏等突出問題。」趙振堂指出,截至目前,上海光源的建設、運行以及後續在建和立項中的大科學設施總投資約50億元,已服務全國各地10多個領域的用戶超過1萬名,產出一批高水平成果,在國內獨具特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上海光源作為最具規模的科學裝置和大科學平臺,將成為未來國家大科學中心的重要支點。
「以『上海光源』為支點的國家級大科學中心,既可以服務全國各地10多個領域的基礎研究和企業應用研究用戶,又能近水樓臺『溢出』至張江核心區,通過探索協同創新的新模式和新機制,將會產生更多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成果,為上海打造世界級『科創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