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最高獎金獅獎之後,《羅馬》被美國《時代周刊》、《滾石》、《名利場》,英國《視與聽》等雜誌,列為年度十佳影片第一名。
其中,《名利場》給出的入選理由是:「它已經達到一部2D電影浸入感的極限,它是一部艱難歲月的史詩,讓人快活、疲憊,也讓人心碎。」
金獅獎頒獎典禮結束,評為主席託羅迫不及待地告訴所有人:《羅馬》獲得金獅獎是評委會九人全票通過的結果,這不是墨西哥人或Netflix的勝利,這是電影的勝利。
在北美評選賽季,《羅馬》已經獲封亞特蘭大、舊金山、洛杉磯、華盛頓、紐約等多個城市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影片,同時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並被譽為頭號種子選手。
那麼《羅馬》到底有什麼魅力可以得到這麼多的讚揚呢?
第一、行雲流水的攝影作品。
熟悉卡隆的人都知道,他和託羅、岡薩雷斯並稱「墨西哥電影三傑」,最近今年,這幾位大哥四次拿下了奧斯卡最佳導演,在美國出盡風頭。卡隆的電影一向注重畫面的視覺效果,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剪輯和最佳視覺效果等7項大獎的《地心引力》就是最好的證明。
此次為了拍出自己心目中完美的70年代的墨西哥,在御用攝影師盧貝茲基(三屆奧斯卡最佳攝影)因檔期問題退出影片拍攝之後,卡隆為避免西語和英語的翻譯不夠精確,拍不出自己想要的情緒,就親自扛起攝影機拍完了整部電影,也就是說這部《羅馬》的導演、攝影和編劇都是同一個人,可見卡隆的實力。
相信只要看過《羅馬》就一定不會忘記和忽視該片在攝影方面的感染力。雖說盧貝茲基退出影片拍攝,但這位偉大的攝影師無疑給《羅馬》定下了基調2018年12月18日,該片榮獲2018波士頓影評協會獎最佳攝影。
全片都是黑白色調,既象徵過去的記憶,也能凸顯情緒的純粹性,更能提升畫面在細微處的敏銳表現力,畢竟人家用的可是6K數碼65mm的攝像機。
所以在觀影途中,好幾次你可能會停下來想截圖保存,細細欣賞構圖和情緒的美感,這樣的美感既有對比帶來的衝突和戲劇性變化,也有人物本身散發出來的哀思和樂觀。
除了靜態的美之外,《羅馬》在動態掌控上也足以傲視群雄。沒錯,說的就是長鏡頭的設計和完成度。
一向以長鏡頭著稱的卡隆這次在《羅馬》再次讓觀眾驚喜和佩服。他比較出名的長鏡頭作品一定是《人類之子》。
《羅馬》的長鏡頭風格有兩種體現方式:一種是是類似於開頭這種驚豔的固定鏡頭,攝影機保持固定但人物和環境在變化,這種方式在多處場景均有使用,比如聊天、聚會。這樣的設計可以讓人物的情緒連貫完整,不破壞分鏡頭帶來的情緒變化,但一旦使用不當或是頻繁就會淪為平庸和無趣之作,為了長鏡頭而長鏡頭,歐洲和國內小眾電影就是死在這裡。還好卡隆保持了克制,而它擅長的動態長鏡頭就是第二種風格,也是這種風格塑造了《羅馬》。
這種鏡頭用的最多的是鏡頭跟隨人物的運動交代出背景環境,克裡奧生活在70年代的墨西哥城裡的羅馬區,這個地方有她所在的中產階層,更有底層的普通大眾,街邊小販,電影院。
只要有點常識我們都可以看得出來這種群像帶背景的場景有多難拍攝,它涉及到不單單是人和景,而是在拍攝的瞬間是否可以完美展現導演想要的狀態。
「拍林中野餐那場戲,我把演員們分成幾組,每組拿著特定的劇本,不讓他們相互交流,他們也不會知道別組的劇本內容。開拍的時候讓現場陷入一團混亂,這種無知之幕帶來的生活凌亂,正是生活的真實感。」
卡隆用這種形式拍攝了森林大火、野外聚餐、醫院產子、學生運動和海灘救人。
在拍攝這些場景的時候,其實我們很容易想到法國的新浪潮電影,比如《偷自行車的人》,極具現實主義風格。
其中學生運動這場戲卡隆居然只用了一個長鏡頭和幾個小鏡頭就結束了,在很多人看來可能是對歷史的淡漠,這場發生於1971年墨西哥城的帕斯克裡斯蒂大屠殺造成了100名學生死亡,堪稱罪行,但卡隆的著力點顯然不是歷史呈現,而是人物命運。
而最好的那個長鏡頭就非結尾處的海灘救人莫屬了。這個長鏡頭從沙灘一直到海邊,還有一段是越過海面,再從海面回到沙灘,從平靜到驚險,從驚險到救贖。只需一個鏡頭就把兩位女性和五個孩子(包括腹死胎中的那個)連在了一起。
是結束也是重生。
所以,情緒才是卡隆的重點,歷史並不是,它只是舞臺和背景。
第二、情感豐富的女性頌歌。
開拍前,卡隆對弟弟卡洛斯說:我想拍這部電影,是因為我知道我生命中必須要拍這樣一部電影,就算沒有觀眾也沒關係。
在影片最後我們知道,這部電影是卡隆獻給莉波的。
莉波是卡隆小時候的乳母,也就是克裡奧的人物原型。這位乳母在卡隆小的時候就未婚先孕,經歷了時代的動蕩和人生的悲歡,從二十幾歲照料卡隆一家開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知道這個背景,我們才可以理解為什麼卡隆不重點拍歷史。
卡隆說:任何個體的經歷都和身處的境遇有關。
宏大的歷史敘事和微觀的人物關注一直都是電影的兩個主題。但不管是《布拉格之戀》、《計程車司機》,還是《某某園》等等不好說片名的電影都把焦點放在了對抗或是逃避上,也有某些電影想說但說不出來的東西,很少看到像《羅馬》這種把焦點對在了女性身上。
和男性天然的熱衷於歷史和政治的探討不同,女性面對大時代的動蕩更多的是接受和服從。在《羅馬》這種電影裡,男人不是出gui,就是不負責任,妥妥的下半身動物,他們在乎的只是一時的快感,而費爾明這種男人則連渣男都不如。在男性缺席的電影裡,女性的力量變得很清晰。
索菲亞想挽留丈夫但留不住,克裡奧從陽光開朗的少女在費爾明的改變下變得悶悶不樂,鬱鬱寡歡。
在歷史的節點上,克裡奧是無法反抗的,她們沒有足夠的力量,但她們有耐心。在一場宣布離婚的場景中,索菲亞說出了女性的秘密:我們必須共同面對,手拉著手,肩並著肩。
當原本以為可以依靠的男人最終無影無蹤的時候,女性身上煥發出了自愈的能力。
在索菲亞和克裡奧身上代表著兩種不同的女性作風。作為生物化學家的索菲亞接受最好的教育,站在女性角色的頂端,她可以重新去找工作,甚至轉變職業規劃來應對變化的世界,但來自弱勢群體的克裡奧則在階級支配中平靜接受,然後繼續生活下去,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她唯一一次爆發是在海邊救人的時候說出了「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句話。
但其實,索菲亞說的「共同面對」不單單是面對自己的生活,更是面對這個國家的歷史,卡隆選擇了溫柔的方式的解讀歷史,更用溫柔的方式對待歷史,對於未來,卡隆也在用索菲亞的的話透露出來:我們會有更多的冒險,我們會經常旅行。這是從悲觀到樂觀的轉變,是對未來充滿的希望的象徵。
《羅馬》不去深究原因,但不代表已經忘記;選擇理解,但不代表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