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下午由北京草鷺文化傳媒公司、草鷺俱樂部主辦的珍本書品鑑會在上海思南書局舉行。插圖本、書話與藏書票愛好者虞順祥,上海譯文出版社編輯、英文文學譯者顧真,草鷺首席裝幀師胡瑾,西洋珍本書藏書家黃偉業等嘉賓攜各自的珍本書亮相了品鑑會。主持人以董橋先生的《最後迷的是裝幀》一文開場品鑑會——「書痴先是只買要讀的書,繼而搜買想讀的書,再則立心讀遍存書,最後捧回家的全是些裝幀美麗的老書」,這可能正是與會嘉賓與觀眾的心聲。
嘉賓虞順祥在現場分享自己的珍藏嘉賓虞順祥首先與觀眾分享了自己的珍藏:由桑格斯基與薩克裡夫裝幀工坊(Sangorski & Sutcliffe)出品的1848年初版《名利場》(Vanity Fair)和愛德蒙·杜拉克(Edmund Dulac)插圖的1911年限量編號發行的《安徒生童話選》(Stories from Hans Andersen)。據虞順祥介紹,《名利場》採用的是科士威裝幀(Cosway Binding),這是一種在真皮裝幀的基礎上將袖珍水彩畫鑲嵌進封面或者封底,然後再套上玻璃的一種裝幀形式。該書的水彩畫便是作者薩克雷的經典肖像。而《安徒生童話選》採用的是犢皮紙裝幀(Vellum Binding),尤其是插圖十分精美,雖歷經百餘年依舊鮮妍如新。
《安徒生童話選》
《安徒生童話選》內頁插圖在談到自己的收藏經驗時,虞順祥反覆強調,選購和收藏珍本書一定要重視書志學的資料,他以自己研究科士威裝幀為例談道,當時網上可以檢索到的資料非常籠統、千篇一律,他想到既然這種裝幀形式是由薩瑟倫書店的經理斯通豪斯發明的,那麼薩瑟倫書店的檔案裡也許會有提到關於科士威裝幀的一些資料,於是找到了書店250周年時出的一本傳記,果然裡面有很大的篇幅都在講裝幀形式。他認為,在收藏的過程中,去了解、追索關於藏品背後的書志學資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名利場》
《名利場》的科士威裝幀,薩克雷肖像
《名利場》內頁插圖隨後,嘉賓顧真、黃偉業與觀眾分享了黃偉業先生所藏的凱爾姆斯科特版(The Kelmscott Press)《喬叟作品集》。該藏品由著名作家、畫家、詩人威廉·莫裡斯(William Morris)歷時八年設計印刷而成,其書所收錄的伯恩-瓊斯(Sir Edward Burne-Jones)的87幅木刻插圖精美絕倫,被譽為凱爾姆斯科特出版社最傑出的作品,是莫裡斯晚年留諸後世的偉大遺產。莫裡斯為這本書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在該書完成後不久,莫裡斯溘然長逝。顧真將這本書譽為「傳說中的書」,上海譯文出版社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典藏本,就使用了該書中的一部分插畫。雖然這本書在國內外都有很多復刻本,也有印刷出版物,但現在的印刷技術是無法體現出那個時候的精度的,如果拿來看固然能夠領略這本書的一些風格,但跟原書的真實質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介紹說,這本書的插畫家愛德華·伯恩-瓊斯,與威廉·莫裡斯是大學同學,他們志同道合,希望用藝術去對抗當時工業化帶來的弊端,這其中就包括印刷。他們堅持走復古路線,追求中世紀的工匠精神。而喬叟是威廉·莫裡斯和伯恩-瓊斯在讀書時就很喜歡的一個作者,伯恩-瓊斯為這本書畫的87幅插圖,整整歷時三年才完成,而威廉·莫裡斯負責這本書裡的花邊和一些題頭字母的設計,當年他已經是風燭殘年,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他在這最後幾年中以一種勉力維持的身體狀況去做這些工作,一共設計了14種花邊,18種邊框,還有26個大寫字母。這本書從1894年的8月8日開機印製,在1896年的6月印了兩本出來,一本送到莫爾斯手裡,一本送到伯恩-瓊斯手裡,這本書是他們兩個人多年合作和友誼的結晶,但他們兩個做完這本書後都是筋疲力盡,莫裡斯於當年去世,伯恩-瓊斯也於兩年後過世,這本書成為了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個高峰。
《喬叟作品集》內頁由此,顧真認為,諸如印刷技術的進步,只能是提升圖書製作的下限,但無法提升上限,要得到一個完美的東西,最後還是取決於人。像莫裡斯他們傾盡心力製作的這種手工裝幀的精品,是遠遠超過現在任何科技手段製作的產品的。而作為草鷺首席裝幀師的胡瑾,精於藏書級精裝書的製作和修復,她為現場觀眾展示了由她精心製作的、目前唯一一本1980年初版《圍城》的手工裝幀版。據胡瑾介紹,品相良好的1980年第一版第一印《圍城》如今已極難尋到,為更好地保存這一珍貴版本,草鷺文化特意請她為此版本進行了裝幀改造。這本書的製作先後歷時三四個月,經過200多個步驟最終完成,裝幀完全採用了歐洲古典的裝幀工藝,並製作了全皮書盒。封面選用了法國山羊皮,主圖和作者名字等文字部分也都是用羊皮手工拼貼而成。貼皮皮革的厚度僅0.2到0.3毫米,是機器削不出來的厚度,只能手工處理,每個繁體字的筆畫邊緣,都要再戴著放大鏡用極細的手術刀刀頭削薄,產生弧度,因為沒有弧度的話,字的邊緣是不服帖的,這道工序是極其耗費目力、耗費工時的。而在整個製作過程中,胡瑾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三面書口的打磨和燙金,因為1980年版《圍城》的紙張十分脆弱,她經過反覆試驗,改進工藝,才終於在書籍的三面完成了光滑漂亮的燙金。
目前唯一一本1980年初版《圍城》的手工裝幀版
書口的燙金面胡瑾認為,現在全球的古典裝幀工坊都在沒落,工坊傳承下來的技術是普遍的,在她看來是相對粗糙的,而最好的工藝只能是在私人的裝幀師身上傳承下來。在她看來,雖然現在手工的概念很流行,但是所謂手工,特別是手工裝幀的書籍,並不僅僅是DIY,或者說,不能流於DIY,不是看著很粗糙、不像工業製品就是手工,而應該是能夠讓親手拿到書的人,感覺到那種真正的精緻和手工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