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美國黑人女作家瑪雅·安吉洛(1928年4月4日-2014年5月28日)在這次的BLM(Black Lives Matter)運動中,再次被人提起,受到關注。瑪雅·安吉洛的一生及其作品,都與種族主義、女性等相關聯。近日,上海三聯書店出版了「瑪雅·安吉洛女性三部曲」,將她的三部重要作品合集——《我知道籠中鳥為何歌唱》《媽媽和我和媽媽》《致女兒書》。其中,《致女兒書》首次被翻譯成中文,以詩歌等各種文體分享瑪雅·安吉洛自己的人生。澎湃新聞經授權摘錄其中《喚回南方的根》一篇,本文標題為編者所擬。
2015年,美國郵政總局發行的瑪雅·安吉洛紀念郵票
在經歷了幾代人的分離,幾十年的忘卻後,提起南方依然會勾起早年痛苦和快樂的回憶。在二十世紀之初,許多非裔美國人離開南方城鎮,逃離壓垮人的偏見和禁令,北去芝加哥與紐約城,西去洛杉磯和聖地牙哥。
他們為令人興奮的承諾所吸引——更好的生活、平等、公平競爭以及舊時美國人享有的四星級自由。他們的期待在即刻實現的同時被打落在地,成了一塊塊失望的碎片。
從只能做整日面對黃土背朝天的佃農,到有機會在工會協議保護下工作,自我實現感油然而生。而悲哀的是,在過去三十年裡,歸因於工業的計算機化,以及更多工作崗位流向海外,這些職位不斷削減。移民想像中不再有種族偏見的環境,實則也有方式不同的歧視,甚而至於這種歧視可能更羞辱人。
一小部分擁有高技能、受過良好教育的黑人,找到並穩穩地攀上了成功之梯。而沒有技術也未受過良好教育的黑人勞工,則被系統所唾棄,如同無法消化的西瓜子一般。
他們開始發覺自己的生活不斷貶值,他們的個體人格遭人輕賤。許多二十世紀初的早期移民,開始懷念南方山水的實誠,哪怕在那裡他們是仇恨煽動者的靶子,但至少被當成活人。而北方白人,人前掛著自由包容的微笑,人後則是絕對的排斥,這讓移民們疲憊不堪,怒火中燒。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留下了,留在了大城市的棚屋裡,擠在出租房裡,最後流向惡意滿滿、很快罪犯遍布的街頭。他們拉扯孩子長大,每年夏天把他們送到南方,去拜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乃至整個大家庭。這些孩子,大部分在北方城市長大成人,卻帶著南方的夏日、炸魚薯條、周末燒烤以及南方教養記憶,而這些記憶現在已經死去了。也是他們,最終成了回到南方定居的那撥人。但當他們回到南方,往往發現那裡的親戚要麼已經死去,要麼已搬去底特律,或是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而他們則搬來亞特蘭大——「你們大伙兒還喜歡浩特蘭大嗎? 」——還有紐奧良,而他們很快就學會用正確名字「紐奧良」來稱呼這座歷史名城。
他們回到南方,在他們先人的土地上尋找或是整置出一塊地來安放自己。他們在祖先數十年前植下的樹木的遮蔭下交朋結友。
許多人這樣生活很快樂,卻無法解釋這種情感。我倒覺得其實很簡單:大體上,這讓他們感到自己很重要。南方的主旋律有慷慨甜美的愛,也有殘忍刺骨的恨,但從未有人說南方小氣或冷漠。哪怕是在阿肯色的斯坦普斯小鎮(瑪雅·安吉洛的童年在這裡度過——編者注),黑人走路時的神態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當我走進來,他們要麼喜歡我,要麼不喜歡,但至少所有人都清楚,我在這兒。」
「瑪雅·安吉洛女性三部曲」,【美】瑪雅·安吉洛/著 於霄、王笑紅、陳瑜、黃靜遠/譯,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5月版。
編輯:秦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