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讓一個特殊的小眾產業迎來了爆發。
面對疫情，中國針灸學會發布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針灸幹預的指導意見》和多個省份發布的《中醫藥幹預建議處方》中，都強調了艾灸的療效。
河南中醫學院第三附屬醫院針灸科醫生林永青曾介紹，在我國的傳統醫療中，艾灸在防治瘟疫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古代用艾作為防疫措施有兩種方法，一是把艾點燃用其煙進行空氣消毒防疫；二是通過灸強壯穴位增強人體免疫力，以達到未病先防的目的，同時辯證施灸治療已感疫疾。
此次疫情期間，湖北省蘄春縣蘄艾產業協會也下發通知，提供了艾葉煙燻、艾葉洗浴、艾葉洗手、艾灸防瘟、佩戴香囊等防疫建議。
資料顯示，2018年艾草市場需求規模已超過150億元，預計今後10年，隨著我國老齡化和中醫藥健康服務需求的不斷增加，艾草市場規模將以30%的年均增速發展，與艾草相關的服務產業將以50%的增速發展。
然而，少為人知的是，國內兩大主要的艾草產區，剛剛經歷了一場專利狙擊，讓尚處弱小狀態的艾草產業險遭血洗。
疫情帶來艾草紅利
「受疫情影響，艾草、艾灸今年成了熱門商品，近期南陽市加工企業的營業收入同往年比起碼要翻一番。」南陽宛艾產業協會會長韋躍之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
公開數據顯示，目前，南陽市艾草種植、開發面積達30餘萬畝，註冊企業1529家，遍布全國各地的電商有3000餘家，年銷售額80億元，成為全國最大的艾製品加工基地和艾葉集散地。
「南陽市一家中等規模的艾草加工企業，以往一個月的營業額在400萬元左右，現在可以達到800萬元。而南陽市已成一定規模的艾草加工企業，大概有七八十家。」韋躍之說。
南陽市一家艾草製品公司的銷售人員介紹，這幾個月，艾草手工香皂、艾草面膜、艾草洗浴用品賣得非常好，為了抵禦新冠病毒，不少市民都選擇用艾草製品。以前，專利產品艾灸床大多是賣給艾灸館，現在，有不少個人為了提高自身免疫力，前來購買艾灸床。
南陽市2019年12月印發的《南陽市艾產業發展規劃（2019-2023年）》提出，到2023年，實現產值5000萬以上企業達到100家，億元以上企業達到5家，綜合產值預期達到300億元以上。
湖北蘄春是另一個艾草主產區，有1580家涉艾企業，據介紹，一家艾草企業通過採取直播帶貨社交電商方式，企業每天銷售額突破10萬元。
4月8日，蘄春縣召開蘄艾產業發展座談會，縣委書記趙少蓮說，這次新冠疫情發生後，健康產業受到了全民、全球關注，蘄艾產業迎來了最好的發展機遇，同時也面臨著來自市場和同行業激烈競爭的挑戰。
事實上，市場風險與機遇如影隨形，始終纏繞著艾草產業。就在不久前，南陽市的艾草產業險遭行業性血洗。
遭遇全行業專利狙擊
從2016年開始，南陽艾草產業屢屢被起訴專利侵權。據南陽宛艾產業協會統計，2017年超過100家企業被起訴，侵權賠償以及私了賠償金額超過600萬元，200多家產品無奈從淘寶、拼多多等電商平臺下架。
引起糾紛的專利集中廣東清遠人王某、河南安陽人史某和深圳一家艾草公司手中。其中尤其以一款艾灸器具引起的訴訟最多。
這款灸具可以插入艾條用於身體燻療，並能夠收集菸灰。廣東清遠人王某2014年8月28日申請了實用新型專利，並於2015年1月14日獲得授權。
（引起專利糾紛的艾灸器具 南陽宛艾產業協會供圖）
「王某十幾年前也從事艾草行業，事實上在他申請專利以前，這款產品早就存在，很多企業都在生產，只不過在市場上沒有打開銷路，近幾年這款產品火了，王某也就開始了『維權』。」韋躍之說。
這樣的遭遇與南陽市艾草產業的行業狀況有密切關係。南陽市臥龍區政協的一份調研報告曾指出，南陽艾草企業發展過程中，長期存在無標準、無品牌、無批號、無環評、無管理的「五無」問題，致使企業貼牌生產成為主導，市場品牌弱小混亂、惡意競爭無序、產品質量參差不齊。
「一些大的生產企業曾私下裡給過30萬-50萬不等的賠償，規模稍小的企業，付出的賠償在幾萬元至二十幾萬元不等。」南陽宛艾產業協會法律顧問、鄭州知己智慧財產權代理有限公司季發軍說。
2018年起，王某對南陽市艾草產業發起了大規模訴訟，韋躍之介紹，這些案件的被告一般包括艾草生產企業、銷售公司和電商平臺。一次訴訟涉及南陽數十家企業，每次都能拿到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賠償款。
「很多小企業的法律意識不強，甚至不接傳票不去應訴，結果輸了官司造成了嚴重後果，有的帳戶被凍結，有的成為失信被執行人，有的經營多年的皇冠鑽石網店被封。」季發軍說。
南陽宛艾產業協會官網上的一篇文章寫道，一度野蠻生長的南陽艾產業遭遇專利狙擊，一時間行業慘遭血洗，憤懣、傷心、怒罵、恐懼之聲充斥各家制艾企業。
韋躍之介紹，湖北蘄春的大量艾草企業也成為被告。中國裁判文書網上，可以查詢到多份王某與蘄春艾草企業的訴訟判決書。
智慧財產權意識的淬鍊
「事實上，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這些訴訟是在濫用專利權。首先是訴訟案件數量巨大，在法院立案的數量就超過1000件，其次是有的專利已被宣告無效後，原告仍然不依不饒地要求法院對案件進行執行。」季發軍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
南陽宛艾產業協會官網的一篇文章寫道，部分企業已採取賠償對方3萬-20萬的形式「私了」，但是這樣做不能永久解決問題，很快一段時間後又再次收到律師函或訴狀。
2018年後，南陽市艾草企業的應訴態度變得積極，這讓專利角力的態勢發生了變化。「最早的時候，有的企業要賠償十幾萬至二十幾萬元才能讓王某撤訴，但是專業智慧財產權團隊介入後，王某的索賠額降到了二三萬元，再後來，企業賠償三五千元就可以讓他撤訴了。」季發軍說。
近年來，隨著電子商務的發展，圍繞智慧財產權的惡意訴訟頻發。浙江省高院有關負責人近日介紹，惡意投訴不僅嚴重擾亂他人經營活動，而且破壞了電商平臺內的正常經營秩序，同時也是對司法資源的極大浪費。
例如在餘杭法院審理的拜耳公司訴李某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中，李某將拜耳公司享有在先權利的標識註冊為商標，並向121個銷售拜耳正品的淘寶商家發起投訴共計249次，此外，李某共囤積商標113個，在淘寶平臺共計投訴2605次，李某的QQ自動回覆中公然標註「付費撤訴，五萬起」。
南陽艾草專利系列案的訴訟結果也在發生逆轉，王某掌握的專利效力被推翻。一份判決書顯示，被告的南陽市一家艾草企業提交的證據顯示，在王某申請專利之前的2014年7月31日，類似產品就已在市場上進行銷售。阿里巴巴提供了這款產品的訂單信息。
《專利法》第六十二條規定：在專利侵權糾紛中，被控侵權人有證據證明其實施的技術或者設計屬於現有技術或者現有設計的，不構成侵犯專利權。
此後，南陽宛艾產業協會聯繫了河南艾草協會，對權利人發起無效，目前，王某的這項實用新型專利已被宣告無效，三百多起案件已被中止審理，並將被駁回起訴。
「這場風波讓南陽市的艾草企業開始重視智慧財產權，現在如果新產品的專利權沒申請下來之前，一般都不會在市場上出現。行業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意識已經增強了。」韋躍之說。
來源：21世紀經濟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