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
2020年7月,美國諾頓出版社出版了印度作家Samanth Subramanian(薩曼斯·薩博拉曼尼安)撰寫的傳記作品,A Dominant Character:The Radical Science and Restless Politics of J. B. S. Haldane(本文作者譯為「舉足輕重的人物:霍爾丹的激進科學和躁動政治」)。dominant character作為遺傳學術語的意思是「顯性性狀」。
在第一章中,作者用相當篇幅敘述了一件事:在英國廣播公司1948年間製作的一次電視節目中,著名英國生物學家霍爾丹(1892—1964)拒絕譴責蘇聯生物學家李森科,儘管他私下裡並不認可李森科。這件事使霍爾丹的名聲受損。對此筆者想說,其實,歐洲當時具有左傾思想的知識分子,都不願意公開批評蘇聯。霍爾丹是這樣,科學學創始人、英國著名晶體物理學家J.D.貝爾納(1901—1971)是這樣,法國著名作家、191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曼·羅蘭(1866—1944)也是這樣。
霍爾丹的身份很特殊:既是科學家,也是英國共產黨黨員。在那次節目中,霍爾丹對於李森科在國家機器支持下拼命批判遺傳學的舉動,只作了簡短、含糊的評論,而發表詳細的、觀點明確的評論才是他的習慣。薩博拉曼尼安認為,這一事件是能夠反映霍爾丹其人的標誌性事件。
本書後來的章節談到,霍爾丹這一輩子對科學和政治的熱情一直相互交纏。他的科普寫作、政治立場及愛情生活給他帶來了美名,也帶來了惡名,他一直是一個廣受歡迎又爭議不斷的人物。
霍爾丹的父親是蘇格蘭人,牛津大學的學者,研究不同大氣氣體對人體的影響。年輕的霍爾丹受父親影響,也進入這個研究領域。這本傳記的優點之一,是展示了父子之間的學術連續性。老霍爾丹注重將科學思想付諸實踐,解決一系列的實際問題,例如改善空氣品質(英國由於工業化的大發展,空氣品質曾經極其糟糕)。霍爾丹秉承了父親的這一觀念,表現為對於科學的熱愛和對於將科學成果應用於實踐的熱衷。
後來,霍爾丹被牛津大學錄取,先是學習數學專業,然後轉而學習古代史和哲學。不過,對古典學的摯愛並未使他遠離科學,他被新興的遺傳學深深吸引。由於一戰爆發,他對遺傳學的學習研究只能中斷。在一戰當中,他是俗稱「黑色守望」的蘇格蘭高地警衛團的一名軍官。他與戰友們關係甚篤,在戰場上勇敢無畏,還是擺弄炸藥的好手。戰後,他到劍橋大學工作,擔任生物化學準教授(reader)。由於他數學功底較強,他開始關注酶動力學的新問題和群體遺傳學這個新領域(在該領域中,遺傳學和進化生物學正在發生融合)。
對於科學家的傳記,科研主題寫到多深為好是個棘手問題。本書在這方面平衡得較好,重點交代霍爾丹在遺傳學和生理學領域的重要貢獻,這兩個領域也是給他帶來科學聲名的領域。他的最重要工作是為自然選擇建模,採用統計方法估計出基因突變在一個群體中傳播的速率。
與此同時,本書也描述了霍爾丹的科普工作,正是這方面的貢獻使他成為公眾人物。從一戰戰場下來不久,霍爾丹完成了他的第一本通俗著作《代達羅斯;或科學與未來》。他在書中預測,未來的世界將不受傳染病的侵襲,不依賴石油能源,也不受傳統道德的束縛。該書大獲成功,也進一步激勵他面向大眾撰寫通俗作品。他在報紙和雜誌上發表了數百篇科普文章,大概是當時讀者面最寬的生物學家。
1925年,發生了影響他的個人形象的一件大事:與他發生婚外情的已婚女子Charlotte Burghes與丈夫離婚。不久之後,劍橋的一家民事法院宣布,霍爾丹傷風敗俗,沒有資格當大學老師。霍爾丹拒絕辭職,校方就將他開除了。霍爾丹上訴成功,保住了大學教職,並與Charlotte Burghes結婚。但此後在公眾心目中,霍爾丹就是一個與學術界正統形象格格不入的另類人物了。
霍爾丹年輕時同情社會主義,36歲那年還訪問了蘇聯。訪蘇歸來後,他在英國共產黨內日益活躍。經常給進步報紙《工人日報》寫稿,還擔任過該報編輯部主任。後來,由於該報和英國共產黨支持李森科的偽科學,他於1950年辭職,也退出了英國共產黨。
1957年,他帶著第二任妻子去印度定居,1964年因癌症在印度逝世。
這本書生動地描繪了霍爾丹的一生,準確把握住了他的公共生活、名聲與影響力,讓讀者領略到了作為普通人和作為具有開創性的科學家的霍爾丹的全貌。
《中國科學報》 (2020-12-03 第7版 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