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jifilm X20, f/2, 1/20 s, -4/3 EV
早上河水喑啞,我們總是在早上登上長途列車。
車上人很多。隨著火車開動,他們的邊界互相消化,很快成為奶油色的一團。沒有人抗拒被吸納,這是一種令人愉悅的順從。數學家會用元胞自動機來解釋這個過程,他們說這是一種普遍存在的自組織(self-organization)。他們說我們在睡前身體漂浮、在地鐵站裡突然迷路,道理都是相同的:來自預植的一行代碼、一條遠古命令。我的數學不是很好,我攥著一袋水果東張西望。
這樣儘管人們進行著最大限度的休息,心慌仍然無可避免。你知道我們居住在城市裡,只有在沒有人看月亮的一些瞬間才會那樣砰地一下心頭一緊。而在長途列車上,畢竟火車在大地上縫紉,一切必然發生的都帶上往復的意味:總會有一段縫隙被車輪反覆跨過,總會有麻雀在窗外無聲散開。經驗者會告訴我這是一種結繩記事,是火車旅行的心電圖。在這些時候,鐵皮車廂的內容物像汽車換擋一樣輕微抖動,我知道他們正承受著敲打,承受著那種無限平滑的鈍痛。
正是如此,火車旅行也很容易成為時間的線性性被消解的一種隱喻。當長途列車穿過解析度很低的荒野、農田、海邊高地,沒有人不會看到時鐘在窗外一幀一幀逆行,「像做夢一樣」。——所幸人們早就沉浸在了舒適的奶油裡,不再那麼為各自的目的地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