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在歷史上是一個話題性很高的朝代,既因為其繁盛程度,也因為其屈辱的外交。
那麼,既然常打敗仗,那宋朝的國力是不是很弱?既然武力不行,那不用上戰場的讀書人是不是生活得比較舒適?
其實不是,兩宋的國力並不弱,而讀書人的生活狀態甚至要比武人更糟糕。
兩宋國力:壓迫下的畸形狀態
歷史發展有其規律,在大的趨勢下,後來的時代在各項實力上往往是要超出之前時代很多的。
比如秦漢之時肯定要比先秦更為發達,而唐朝又會比秦漢更為強大。同樣的道理,如果要做縱向比較的話,兩宋的國力肯定是要超過漢唐的。
而造成兩宋國力衰弱假象的根由在於,這些朝代面臨的對手不是同一個量級的。
我們可以梳理一下,中原王朝面臨的北方遊牧民族都是什麼樣的實力。
在先秦時期,北方的遊牧民族還是一盤散沙,它們多被稱為「匈奴」,但內部還沒有統一,有著各種各樣的分支,比如獫狁、山戎、葷(xūn)粥(yù)、義渠等等,這樣的部族有上百支。
所以在春秋戰國時期,晉國、趙國、齊國、秦國等等諸侯能憑一隅之力就將其抵禦甚至屠滅。
而在秦統一六國的時候,匈奴也完成了統一,建立的是奴隸制王朝,而中原地區此時是秦始皇剛剛建立了大一統的封建王朝。文明進程和國力積累的差異讓秦始皇將匈奴遠逐國境。
到了漢代,中原地區經過五百年春秋戰國之後,又經歷了楚漢之間四年戰火,這才使得再次完成統一的匈奴壓迫了漢朝七十餘年。
再之後的晉室南渡、南北朝戰火,唐之後的五代十國,北方的遊牧民族逐漸吸納中原地區的先進文明,無論是制度還是技術都取得了突飛猛進。
而兩宋面對的遼國、金國以及蒙古,都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才得以崛起。
也就是說,兩宋所面臨的對手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匈奴等部族與之後的這些遊牧民族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而在橫向上比較,兩宋在戰力上或許弱於北方的遊牧民族,但在文明的先進程度以及經濟、科技上來說,是處於遙遙領先的狀態的。
無論是金國佔領北方,還是蒙古滅亡南宋,都大量吸納中原王朝先進文明。
而兩宋雖然長期處於壓迫之下,被迫繳納「歲幣」,但國內經濟依然繁盛,從這個情況也能知道,宋朝的底蘊還是比較深厚的。
在這樣的壓迫下,宋朝國祚延續三百餘年,可見其國力其實並不弱,只不過戰力不足而已。
讀書人的精神世界:一片灰暗
曾經有一些人說,如果能穿越回古代的一個王朝,會選擇宋朝,因為此時的人們生活比較便捷,尤其是文人,其精神世界非常充足。
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對歷史的認識是不清晰的,兩宋文人的精神世界之所以發達,是因為其對於環境的絕望。
在封建時代裡,似乎沒有哪個朝代的文人對於外部環境的感知有兩宋這般敏銳。
從宋代文學發展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兩宋文人的焦慮。
在主流的「詩文」領域裡,宋代人已經失去了唐人開闊的氣象,轉而對內心世界進行探索和開發,並且開始追逐「理趣」。
同樣寫「廬山」,李白說「疑是銀河落九天」,而蘇軾卻說「只緣身在此山中」,從對外部世界的觀察變為對內心世界的求索。
而在此之前的時代裡,只有當外部的環境「惡劣」到讓人失望的時候,才會轉而開發精神園地,比如屈原,比如兩晉名士,再比如陶淵明。
而兩宋時代,新體詩剛剛在唐朝成熟起來,正應該意氣風發的時候,卻選擇了內斂,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即文人對於這個時代有焦慮感,進而產生了逃避意識。
而從非主流文學來說,詞曲、話本的盛行,充滿著一種「醉生夢死」的意象。
「詞」這種娛樂文體在宋代變得非常流行,而傷春悲秋、男女離情等等話題被長時間歌詠,甚至出現了如柳永、周邦彥等專職填詞的文人。
這樣的情況在其他朝代中是不可想像的,因為這意味著在兩宋的社會裡,讀書人的精神被大量消耗在「遊戲」、「娛樂」等方面,這對於整個社會的發展狀態沒有好處。
這些文學的繁盛,恰恰說明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文人內心非常的壓抑,他們不得不尋找一種比較快樂的方式來發洩內心積鬱下來的情緒。
這種發洩可能是突然想通了世理,這叫理趣;也可能是誇張地描述一次歡飲,這是放縱;也有可能是專注於自己對自己的開導,這叫豁達……
總之,有宋一代裡,真正像之前唐朝那樣期待著建功立業的作品是十分少見的,辛棄疾的高歌就顯得尤為突兀。
那麼兩宋時期多的是什麼呢?對現實的抨擊而無建設性意義,對現狀感到不滿卻無投筆的志向,糾結於男女悲歡、離別愁緒,感慨於自己的不幸經歷……
似乎這個時代的人們特別好抱怨,但卻沒有改變的問題的能力,這固然是大環境所造成的,但卻也反映出讀書人心中對於現實的畏懼感。
換言之,這個時代裡的讀書人頭上都懸著一柄利劍,在這樣的壓迫下逐漸由恐慌變得憤世嫉俗,最後又變得麻木……
所以,兩宋雖然繁盛,生活雖然便捷,國力雖然雄厚,但讀書人的階層卻對這個時代異常地失望、恐懼,甚至無時無刻不生活在一片惶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