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來到佐賀以後,我每年只有在暑假時可以見到母親。運動會和教學參觀日時,母親都忙得不能來。
有一年快放寒假時,我突然想到:
「學校不只放暑假,還有寒假和春假。如果寒假時我也能像暑假一樣回去看母親就好了。」
我覺得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趕緊跑去跟外婆說:
「阿嬤,這個寒假我也想回廣島。」
「不行。」
「為什麼?」
「冬天火車不開。」
我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但還是殘留著一絲希望。
「那春假時回去吧?」
「那也不行。」
「為什麼?」
「春假時司機有事。」
「是嗎?」
原來,我只能在暑假時去廣島,果然是有理由的。我這麼一想,也就死心了。
可是,我的「這個冬天也想回廣島」念頭一起,就很難再按捺下去。我想看看通往廣島的鐵路,就約了朋友去看火車。
「沿著這條鐵路一直往前走,就會到廣島。」
「哦?前面就是廣島嗎?」
朋友也驚訝地看著向前無限延伸的鐵軌。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那時,火車從鐵軌那頭駛過來。
「哇!火車在開!」
這和外婆說的不一樣啊!
我撇下朋友,急忙跑回家。
「阿嬤,火車在開啊,今年冬天和以前不一樣哦。」
「不會吧?」
「我剛剛看見了。」
「啊,那是貨車。」
「不是,我跟火車揮手,車上的人也跟我揮手。」
「手?那是家畜。」
外婆應付我也很辛苦吧?但她確實是個你說東她就能說西、腦筋轉得超快的外婆。
因為一年只見一次,我和母親總是以寫信聯絡。我每次寫到「幫我買××東西」時,一定只有一半心願能夠實現,另一半總是落空。也因為這樣,我更能體會母親的辛苦和對我的愛。
母親寫信來時,給我的信和給外婆的信一定是同時寄到。
那天,母親給我們的信同時寄到,我和外婆在客廳看信。
「有人在家嗎?」
「來了,誰呀?」
外面有人叫門,外婆出去開門。那時,她的信就攤開放在那裡。我完全沒有偷看的意思,但還是不經意地瞄了一眼。
信的開頭是「……昭廣還好嗎?」我很高興母親一開始就寫到我,繼續看下去。
「……本來每個月該寄五千元的,但是本月只能寄上兩千元,不足之數,還請媽媽想想辦法。」
外婆回到客廳時,我假裝沒事般坐在一旁,但內心卻不知所措。我們雖然是「不平凡的窮」,但這個月母親只能寄兩千元來。我意識到現在不是過輕鬆悠閒日子的時候。我想了一下,決定少吃點飯。
那天晚飯時,配菜照舊寒酸,只有醃蘿蔔和煮青菜。因為菜少,我總是吃一肚子的米飯,飯碗瞬間就空了。
要是在平時,我一定會說「再來一碗」,可是那天我吃完一碗就把筷子和碗放下。等著我再加飯的外婆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