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思
「只有找到真實的自己，才是真正活著，而不是被活。」
年初風靡全球、斬獲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等獎項的影片《丹麥女孩》講述的是上世紀30年代，一位丹麥男畫家因為做妻子的人像畫模特，觸動了自己內在的女性意識，一發而不可收拾，最終實施變性手術，但也因此而付出生命的故事。這是根據真實的故事改編，主人公的原型是世界上第一個變性人莉莉·艾爾比，一位有聲譽的丹麥風景畫家，妻子格爾達也是一位畫家。據說，這位畫家開啟了西方的「變性運動」，也影響了後世許多藝術家。影片《黑客帝國》《雲圖》的導演沃卓斯基兄弟就是受其精神影響而變性的，而弟弟安迪變性之後的名字，就叫做莉莉。
如果拋開變性這個在我們的社會裡依然敏感和前衛的話題，我更願意把電影看作是一則「做自己」的故事。英語裡有句話叫做「Be yourself，try your best，and have fun！」——成為你自己，盡最大的努力，同時要有樂趣。在這裡，「做自己」是第一位的，否則不論多麼努力、多麼有樂趣，都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你活的是別人的生活，喜怒哀樂都不是發自內心，如同戴著一個面具，一切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所有的努力和忙碌都是為了別人眼中的自己，留給自己的只有迷失和失落。當一個人無法與自己的內心連接，生活便失去了內在的根基，即使外在功成名就，也無法有真正的喜悅。這樣的一生，是虛假的，是枯萎的。其實人最終無法逃避的，是內心的真實。因為真實，有著這世間最為強大的力量。即使你千般躲藏、萬般逃避，它還是會用盡所有辦法，讓你看到它，承認它，尊重它。人也只有找到真實的自己，才是真正活著，而不是被活。
要做自己，那麼自己在哪裡，如何尋找。我們很多人都與自己失聯了很久，不懂得去關注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與神對話》裡說，感受是靈魂的語言。影片中的莉莉，當他觸摸到外面寄來的柔軟的舞衣，第一次作為妻子的模特披上芭蕾舞裙，看著裙角窸窸窣窣地抖動，突然被觸動內心最深層的女性感受。而對於其他人，也許是讀到一本書，遇到一個人，也許是一次外出的旅行，一個偶然的活動。也許是拿起畫筆的描畫，也許是直抒胸臆的寫作。或者哪怕只是哼唱一首歌，做一個木匠活。總之，有那麼些片刻，你被深深觸動，你與所做的那件事融為一體，根本無法停下來。你甚至覺得你就是為這件事而生的，即使這件事是如此平凡，如此卑微，又或許是如此遙不可及，與你之前的一切大相逕庭。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遵從自己內心的感受，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我們接受了太多社會、文化賦予的概念，任由這些信念將自己捆綁，如同作繭自縛。需要看到這些世俗觀念的捆綁，拿回重新定義自己的權力，就像影片中的莉莉對性別這一概念的挑戰。
找到自己只是第一步，而真正做自己，往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在影片中那個依然保守的時代，莉莉曾被當成精神失常，差點遭到囚禁。更不提她實施手術的痛苦，並最終因為手術的排斥反應而離世。可是，她的舉動引領了時代，帶來了世界對性別的重新定義，使社會對人性的尊重更進一步。對我們現在的人而言，做自己也許意味著失去一份穩定的工作，也許是離開龐大而安全的體制，也許是結束舊有的關係。而當你忍著痛楚邁出一步，再回過頭去，會發現其實許多的恐懼都是幻象，你的內在有著無窮的潛力。人生是道選擇題，小舍小得，大舍大得，選擇了就去承擔，所有可能的好與壞，無怨無悔。哪怕像莉莉那樣付出生命的代價，換來臨終前無比欣慰的一句「我終於成為了我自己」。我想她成為自己的日子雖然短暫，但那種快樂真是無以言喻。
最令人感動的是同為畫家的妻子格爾達，儘管經歷著摯愛丈夫漸行漸遠的疼痛，但是她以非凡的理解和包容，無條件地支持著莉莉。影片中的格爾達與莉莉像姐妹，有時又像母親和孩子。格爾達的勇敢映襯著莉莉的嬌羞。在做自己的路上，如果有這樣無條件支持你的人，請感謝上蒼，他/她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如果沒有，也請自己上路吧，因為這條路，最終要一個人走。
文中插畫均為 格爾達·韋格納 作品
林思，大學老師，哈佛博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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