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青||郝承芳:過年

郝承芳（延安縣下坪北京知青）

  1969年2月，我們來到延安、下坪公社、廟溝生產隊不久，就快要到春節了。天還在下著小雪，天氣很冷，我們幾個女同學，坐在窯洞的炕上，窯裡沒有生火，我們披著棉大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很茫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快過年了，村裡的鄉親們，都在忙著準備過年的吃食，瞧著空空如野的窯洞，一向聰明有主見的王琳也犯了愁，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這個年該怎麼過呢？  「王琳、雅玲，在窯裡嗎？」隨著喊聲，一個陝北漢子推門走了進來。你看他，大約三十幾歲，四方臉，小眼睛，一開口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長得有點像電影李雙雙裡的喜旺，很是喜人，頭上系的白毛巾已經很舊了，披著的羊皮襖上，落著點點雪花，這是廟溝的生產隊長呂仲元。「呂隊長進來坐啊！」我們趕快招呼著，「不坐啦！俄還忙著呢，這是鄉親們給你們送的，過年的吃食」呂隊長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拖出個大柳條筐來。變戲法似的，一樣一樣往出拿東西，「這是油饃饃、白饃饃、豆腐、黃米饃饃、油糕，.還有一塊豬肉，是大三娃家的。俄先回刻了，還缺啥你們言傳啊！」呂隊長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明天趕個驢車，拉點碳回來，天冷別把你們這些北京娃娃凍壞了」呂隊長一出門，我們立刻跳起來，看著滿滿一灶臺的東西，歡呼起來，「能過年了！有肉了，可以包餃子啦！」「雪停了」雅玲說「咱們到蘭強家轉轉，看蘭姐忙什麼呢？」我們幾個出了窯洞，往蘭強家走去。   

  蘭強、大名叫李桂蘭，是廟溝隊的團支部書記，比我們大一兩歲，人很開朗大方，家裡又沒有娃娃，隊裡的女子、後生以及年輕的婆姨們，沒事都喜歡去她家諞閒傳。我們也特別愛去她家，親切的稱呼她蘭姐。  

  進得蘭強家窯裡，呦！好熱鬧啊！炕上坐著不少人，地下也站滿了人，見我們來了，知道我們不習慣盤腿，炕上的人往裡面挪了一下，讓我們坐在炕沿上，蘭強嘴裡咬著一根白線，兩隻手撐著線的兩邊，形成一個小喇叭的形狀，兩根線一開一合的，在二驢婆姨的臉上來回的拉著，只聽見唰唰的聲音，二驢婆姨臉上的汗毛紛紛飛落下來。 「這是做甚呢？」    「哈哈，你們北京學生，害不下了吧」侯三娃一邊納著手裡的鞋墊一邊告訴我們「這叫開臉，過年的時候，婆姨都要開臉，開過以後可好看了」不一會兒，蘭強停了下來，再看二驢婆姨的臉，真乾淨，整個臉亮亮的，立體感十足，確實很漂亮，雅玲喊到「蘭姐，幫我也開一下試試」哈哈...引得眾人都笑了，我正納悶不知道她們笑什麼，蘭姐說「只有新媳婦和婆姨才能開臉，女娃娃是不能開臉的。「那麼開臉疼不疼啊？」我問二驢婆姨，「會有一點點疼。」我心裡好感動，在這麼偏遠、貧困的地方，鄉親們確如此熱愛生活，熱愛一切美好的事物，看看侯三娃納的鞋墊，看看三羔剪的窗花，看看蘭姐和二驢婆姨蒸的花饃，都是那麼漂亮，那麼鮮活。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說笑間，蘭姐的婆婆端過來幾碗米酒，「你們嘗嘗，看俄家做的稠酒好喝不」我們喝了幾口，酸酸甜甜的，濃濃的酒味，很好喝，很香。喝了以後身上暖暖的，「美的太！撩咋了！」雅玲用剛學的陝北話說著，引得眾人都笑了。   

 這個春節，我們身邊沒有家人，確有著情同姐妹的好同學，有著善良純樸的陝北鄉親們，和我們一起過了一個快樂的，又永遠難忘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