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硯,又名洮河綠石硯,為中國四大名硯之一,產於甘肅省卓尼縣洮硯鎮喇嘛崖一帶。
據宋代米芾的《硯史》記載,宋神宗熙寧年間,朝廷派王韶鎮守和開發洮河流域,駐軍九巔峽守城。
王韶部屬裡有一個姓盧的兵士,從小就痴迷雕刻,常常是就地取材,遇什麼料,刻什麼圖。有天口喝,去洮河喝水,發現水中有塊翠綠圓潤的彩石,帶回賞玩,在反覆琢磨中,彩石水浸色豔,紋理清晰,碧綠晶瑩,而且石性溫和,硬而不脆,既經久耐磨又便於雕琢,便用這塊彩石的自然形態雕刻成一尊喇嘛佛像。一有時間就拿出來把玩,從而萌生了找彩石雕刻的念頭。
為找彩石,盧士兵千方百計地尋找機會出營,順著蜿蜒河道低頭找石,不知不覺走到巍然聳立的山腳下,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時,碰到一個當地人,如獲救星的他主動搭話,經過一番交流,得知這裡是彩石出產地,很早就有人鑿洞開採,用彩石雕刻硯臺,供文人墨客寫字作畫。這個人就靠採石來維持生計。在他懇求下,兩人進洞鑿石料,得到彩石的他興高採烈地回營了。
回營後,他挑了些上好的彩石,以精湛嫻熟的雕刻技藝刻成硯臺,送給他的上司。上司用過硯臺,發現此硯發墨既快又細,既不耗墨,又不損筆,硯臺的手感滋潤溫柔,色澤碧綠,喜悅之心不言而喻。上司不僅免去了他私自出營的罪責,還讓他在軍中刻硯授徒,所刻硯臺統統上交。在他刻硯授徒期間,遇到綠、褐、紅、黃等色調的彩石,用這些優質獨特的石材刻出古樸典雅、溢光流彩,紋理成趣的硯臺,上司又將盧士兵所制的洮硯充當貢品供奉朝廷。
流傳於朝野達官貴人之間的洮硯,受到更多人的喜愛,洮硯也成了人們收藏和變賣的寶。盧士兵所在的軍營,大小頭目都向他索要硯臺,一旦供奉不及,就會受到欺凌。儘管他沒日沒夜地制硯,依然受欺,久而久之地他厭倦了這種非人生活,借採石之機逃出軍營,隱姓埋名在一座寺廟裡當了喇嘛,一邊潛心修行,一邊招收徒弟,傳授洮硯的雕刻技藝,在當地培養了一大批洮硯雕刻藝人。制硯藝人用洮硯換錢、換糧,擺脫了貧困潦倒的生活,而洮硯以蔥翠碧綠的色澤,行雲流水的紋理,精美絕倫的工藝,以及「儲墨不耗,歷寒不冰」和「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特性,聞名於宋,成為文人雅士求之不得的案牘墨寶和達官貴人禮尚往來的饋贈上品,從而開啟了洮硯文化。盧喇嘛圓寂後,當地人為了紀念他,就將他經常採石的這座山命名為「喇嘛崖」。
如果說盧喇嘛是最早用靈魂刻出了洮硯的秘密,在時空輪迴中,出生於洮硯世家的李海平,註定要與洮硯結一世情緣。
八十年代初,洮硯雕刻技藝瀕臨失傳,為了讓洮硯傳承下去,國家級洮硯製作技藝傳承人李茂棣將自己所學傳給孫子李海平,並讓他記著,他們祖上就是吃洮硯手藝這口飯的。為此,小小的李海平,就跟著爺爺學制硯。
制硯先採石,李海平在爺爺的帶領下常到喇嘛崖採石。喇嘛崖石料礦分上、中、下三層,下層礦洞是明清時代的採石洞,在1958年的「引洮工程」中被大量的石沙給堆積掩埋了;中層是宋代時期的採石洞,屬洞窟採掘,是直接從巖面開洞口往裡向著水平面斜著開採,採石極其艱難。由於一代又一代人的輪流採掘,洞窟有30多米深。進礦鑿石,既要掌握石性、石理,又要懂得雕刻硯臺的基本常識,包括石型、薄厚、紋理、顏色等,否則前功盡棄。由於洞內光線暗,分不清石料的好壞,只好把採到的石料搬出洞外進行挑選。餓了渴了,就在洞外燒水吃饃,辛辛苦苦的採石日子,讓他生厭,更讓他絕望的是採了好幾天石料,卻沒採到好的硯石,他著急時,爺爺以「十日採石九日空,一日能補九日工」的話安慰他。
家祖的使命,爺爺的管束,家人的相逼,使天天與洮硯打交道的李海平,在青春叛逆期常出去玩,惹爺爺生氣,在老爺子的眼中,李海平對制硯有一種特殊的天賦,為此,對李海平的管束從不放鬆。急於離家的李海平逃到別人開的洮硯廠,想放鬆放鬆。讓他沒想的到是,廠規比家規更嚴,做為洮硯傳承人,他又回到了家,一心一意跟祖父學制硯。
在爺爺的耐心調教下,能吃苦、善鑽研、悟性極強的李海平,久而久之有了琢石治硯,構思精巧的本領,並擅長雕人物、山水、花鳥蟲魚。
為了試探李海平的所學,爺爺給了他一塊形狀如喜鵲一樣的深灰色紋理的石料,讓他制一方硯。他細細地觀察石料,用自己擅長的人物雕刻技巧,利用硯石的天然奇紋,進行獨特的造型設計,以出神入化的表現手法,制了一方《琵琶行硯》,既保留了石料邊緣的天然石膘,又避免了硯臺周邊矯揉造作的斧鑿痕跡,深得爺爺的賞識。
有次,爺爺扔掉一塊不成形且有斑點的石頭,李海平揀起棄石,邊打量,邊思考,用什麼方法才能把石料上的瑕疵做成「點晴之筆」?一次又一次的設計,激發了他的靈性和悟性,將瞬間設計出的圖案直接畫在整理好的石料上,用不同的刻刀將圖案勾出來,再把圖案以外的多餘部分鑿掉。為了在創作過程中給人以想像的餘地,他在石料上又細畫了一遍要雕刻的圖案,將每個部位的細節一點都不馬虎地畫上,有的部位還得再一次勾線,然後每一條線,每一個部位認真細心的一刀又一刀地精雕細刻。為了精益求精,在細雕的過程中不斷地雕不斷地畫,足足雕了半個月。雕刻完,用細油石和砂布一邊又一邊地打磨,手感特別細膩後,再將硯臺放在鍋裡面蒸,蒸到硯臺燙手時再撈出來,在硯臺表面擦上蠟,用毛巾擦勻稱。用心雕刻成的《歡天喜地硯》,人物活靈活顯,形象逼真,而且渾然天成,爺爺看了讚不絕口。
因制硯人很少外出學習,所以大部分洮硯雕刻技工文化水平有限,專業技能匱乏,一味地沉浸在傳統的依葫蘆畫瓢的水準,難以將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理解、消化。作為洮硯藝術傳人的李海平意識到制硯除了熟練掌握專業技能之外,還應該具備社會、歷史和人文等方面的豐富知識,更應該具備廣闊的知識面和高技能,為此,他背井離鄉,拜師學藝,求學深造,參加全國各地的硯臺文化博覽、參評參展活動,學習他人之長,補自己所短。幾年後,李海平的洮硯雕刻技法和設計在繼承傳統精神的同時,又推陳出新,摒棄俗氣、匠氣,寓中華文化於藝術形象、構思精巧、主題明確,創造出自己獨特的制硯風格,讓洮硯傳統工藝更具收藏價值。為此,他的作品不斷摘取省級和國家級大獎。
中層礦洞在2008年被九巔峽庫區給淹沒了,只剩下最上層的礦洞,這個礦洞是宋代或宋代以前開鑿的老坑,經過幾次坍塌,道路崎嶇,攀越艱難。這個洞窟有五、六十米深,洞內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為採一方製作上好的硯料,李海平帶弟弟江平,妹妹琴娟,冒著生命危險進洞採石,由於洞內光線暗,打下來的硯石要搬到洞口,細心挑選,在挑選中一個人怕看走眼,三人輪流審。從小就制硯的他們,對石料有獨特的認別法,經過他們三番五次的審驗,確定是上好的料子才一塊一塊的往外移,人出來時再扛一塊。洞外時不時有碎石滾落,將採出來的硯石料從看不到路的路上背上去,背到喇嘛崖頂的公路上,其中有一段路,特別難走,稍有不慎就跌落懸崖,葬身水庫。走到公路上,已累的筋疲力盡的他們看到各自的寶貝,所有的苦累都煙消雲散。
優質石料越來越緊缺,石料的價格也是越漲越高,就有了洮石一斤,價值千金的說法。有次,李海平採到一塊上好的石料,不敢下刀,又設計不了,就請教爺爺,經過爺孫倆的反覆設計,細心製作,一方《祥龍護寶》珍品洮硯就面世了,這方硯臺被國家財政部永久收藏。
2008年,洮硯製作工藝被國務院列入公布的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同年,李海平兄弟在爺爺指導下製作的《「5·12」汶川地震紀念硯》被中央檔案館永久收藏。
2011年,李海平在湖南湘潭大學學習工藝美術期間,巧逢第五屆中國·陽明山「和」文化旅遊節暨海峽兩岸陽明山旅遊合作與發展論壇在湖南陽明山開幕,一幅由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親筆題寫的「和」字被贈予湖南陽明山,語意「我們因『和』而相會」。陽明山「和」文化節的主辦方用具有地方文化特色代表的湘硯石材,作為回贈禮品,上面雕刻連戰先生的題詞。由於湘硯石材硬度高,雕刻出來的文字效果不理想,讓主辦方和李海平都不滿意,李海平用隨身攜帶的洮硯綠石硯材,在時間緊,責任重的情況下趕製了一方「和」硯臺。這方精美的文人硯,既有古樸的金石意味,又有天然的紋理色澤,更有高超的雕琢技藝,讓文人墨客神思飛揚,激情澎湃,令主辦方特別滿意,這方「和」字硯,漂洋過海就到了臺灣。同年,他參加了中國寧夏賀蘭石(硯)設計創意大獎賽,一方《福在眼前》,在眾多的工藝美術作品展中脫穎而出,被寧夏自治區博物館永久性收藏。
2015年,為了發展洮硯,李海平在蘭州金城關開了一家卓尼洮硯李海平傳習所。雖然李海平的傳習所在金城關的黃金地段,由於硯臺的銷量不高,一個月的收入也剛好夠交房租,並且維持生計。即使這樣,他還常常帶著弟弟和妹妹到喇嘛崖採石制硯。對他而言,製作洮硯已成了他生命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天不制硯,哪天的生活就像缺了什麼。李海平除了鑽研洮硯,就去甘肅展覽中心看硯臺展覽會,收購一些廣東端硯和安徽歙硯,與那些工藝美術大師進行交流溝通,使自己在認知和技術上能有所提高。
2017年,做為洮硯手藝人的李海平帶著自己的作品踏上俄羅斯,在俄羅斯展出中,受到廣大雕刻藝術家的好評。
製作硯臺,根據雕刻精細程度,所選擇的器具也有所不同。右手拿刻刀,左手大拇指頂石料,用最大的刻刀頂著肩胛進行粗刻,常年累月下來,李海平不僅在肩胛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就連他的左手拇指也比右手拇指短一些。
匠心制硯30多年的李海平,用實際行動演繹著刀尖上的「精彩」,最終成為國家級制硯藝術大師。為此,他的作品多次被中央電視臺《朝聞天下》、甘肅電視臺《團結奮進60載》欄目及《甘肅農民報》《甘肅日報》《四川日報》以及「中國網」等各大報刊、網絡媒體報導,被聘為甘肅省工藝美術協會「百花獎」評審委員會評委。也是他孜孜不倦的追求和拼命三郎的精神,讓沉湎已久的洮硯走出國門,走向全球,煥發出五彩繽紛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