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先生為人所敬仰,不僅因為他的學識,還因為他的品格。
他說: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丟掉自己的良知。
他在文革期間偷偷地翻譯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又完成了《牛棚雜憶》一書,凝結了很多人性的思考。他的書,不僅是老先生個人一生的寫照,也是近百年來中國知識分子歷程的反映。
季羨林(1911年8月6日-2009年7月11日),中國山東省聊城市臨清人,字希逋,又字齊奘。著名東方學大師、語言學家、文學家、國學家、佛學家、史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是北京大學唯一的終身教授。
早年留學國外,精通多國語言(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閱俄文、法文,尤精於吐火羅文(當代世界上分布區域最廣的語系印歐語系中的一種獨立語言,是世界上僅有的精於此語言的幾位學者之一),後歷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聊城大學名譽校長、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南亞研究所所長,與饒宗頤並稱為「南饒北季」。生前曾撰文三辭桂冠:國學大師、學界泰鬥、國寶。
1.刻苦專研學術成為國學大師
一個堅定的忠誠的愛國者。
求學清華時,他加入赴南京要求蔣介石政府抗日的請願行列,還到農村去宣傳抗日愛國。赴德留學,「是為了愛國」。
清華大學畢業沒多久的文科生,告別老婆和出生才幾個月的女兒,去德國留學。
本來打算讀個兩三年就回國,後來在德國一呆就是十年,期間好幾次險些喪命,他還曾丟了中國國籍,成了無國籍者。
這個畢業生出國,是因為畢業不好找工作,連他自己都覺得去留學是盲目的,因為社會上都瀰漫著留學熱,他算是跟風去留學。但這個清華的畢業生,在德國的十年,為其後來成為大師奠定了決定性的基礎。這個年輕人叫季羨林。
20世紀初想要留學是靠私費的所以留學的只能是有錢人,才20歲出頭的季羨林,家庭經濟條件非常窘迫,勉強餬口。
靠公費,主要是靠退回的庚子賠款留英留美,要想走官費,比駱駝鑽針眼還要困難,因為當時官費留學,只送理工科學生,文科生受到歧視,幾乎不可能靠官費出國。
正當季羨林心急似火,一籌莫展時,他的母校清華大學,同德國學術交換處籤了個合同,雙方交換研究生,路費自己出,食宿學費學校出,雖然學校給的食宿錢和官費生相比差好多,但對於季羨林而言,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就在德國法西斯統治的黑暗歲月裡,雖然忍飢挨餓,仍然發奮學習希臘文、拉丁文、梵文、吐火魯文、巴利文,研讀梵語佛教經典。
當他的博士考試門門得優,畢業論文勝利通過時,他的感受是:「我沒有給中國人丟臉,可以告慰親愛的祖國。」
有一年,德國的冬天格外的冷。
柏林一所大學食堂的廚師們卻發現最近出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絕大多數學生每到吃飯的時候都迫不及待地趕到食堂的窗口打飯,以免來晚了吃不到熱菜熱飯,可是有一個瘦弱的中國男孩卻總是最後一個到食堂,然後買最便宜的飯菜,獨自坐讀、一邊咀嚼。時間一長,熱心的廚師們就和這個名叫季羨林的年輕人成了好朋友。
這時,大家才知道季羨林生活窘迫,所以自尊心極強的他不得不避開用餐的高峰,選擇在沒人的時候用最便宜的飯菜充飢。
說這些話的時候,季羨林的臉上始終帶著平淡的笑容,好心的廚師們聽完之後,鼻子有些發酸,大家都被這個年輕人的堅韌打動了,紛紛出謀劃策:讓他在大學外找一些兼職來做,這樣一來就可以大大緩解他的經濟壓力了。
沒想到季羨林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兼職打工,的確可以讓自己的生活過得舒服一些,但是我的祖國現在貧弱異常,她需要的是我們這些學子更快更多地學到能讓國家富強的技術和知識。不去打工,只是我自己生活拮据,卻能儘快地學到更多有用的知識,從而儘早回國盡力。」
在德國留學的歲月裡,季羨林幾乎把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之外的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鑽研學問上,付出和回報永遠成正比。
季羨林付出的多,學到的東西自然也多。這些良好的知識儲備為他後來成為國學大師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2.他與初戀
她叫伊姆加德,當時23歲,她是季羨林在留學德國時校友田徳望房東邁耶家的大女兒。
1935年,季羨林來到哥廷根大學留學,租了一間和邁耶家同一條街上的房子。
在一天中午,季羨林受到田德望的邀約去邁耶家。他第一次看到了伊姆加德,那個女人身材高挑,美麗動人,她望向季羨林,俏皮中透出點羞澀。
當時的季羨林不過三十上下,年輕英俊,讀博士學位,有一口流利的德語,邁耶家很喜歡這個年輕的中國人,季羨林也常去他們家在做客。
當時的季羨林在寫博士論文,論文在交給教授之前必須列印成稿,因他買不起打字機,更不會打字。伊姆加德小姐表示願意幫助季羨林打字。
這樣一來,季羨林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幾乎天天晚上到她家,經過一段時候的接觸,他們兩個漸漸產生了感情,常常一起散步買東西,他們走遍了哥廷根的大街小巷。
伊姆加德常常跑到學校看季羨林,關心他的起居生活。伊姆加德的來訪和關懷,使季羨林在戰爭的離亂中感覺到生活豐富多彩。
可是他時常在晚上想起他是有妻子兒女的人,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痛苦,他覺得這樣做是對妻子、兒女的背叛和拋棄。
儘管那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包辦婚姻,但是違背了自己所受的教育和做人的原則。
很長一段時間的矛盾心理一直折磨著他最後,他終於決定,為了不傷害或少傷害別人,經過無數次痛苦的思量後,季羨林作出了選擇——回到中國去。
那天凌晨三點,論文終於打完了,季羨林對伊姆加德說:「累了吧,讓我幫你揉揉肩。」
他按在她雙肩的手有些顫抖:「我要離開了。我的祖國需要我。」
伊姆加德哭著央求:「留在這裡好嗎?我也需要你!」
季羨林仰起臉不讓淚水流出來,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我要回到祖國去。將來,一定會有一個比我更好的呵護你一生的男子出現的。」
伊姆加德沒有再說什麼,然後在論文稿的最後打上了一行字:「一路平安!請不要忘記。」
1991年,80歲的季羨林在寫長篇回憶錄《留德10年》時,首次披露了他50年前這段鮮為人知的愛情經歷。季羨林寫道:「我就是懷著這樣的感情離開邁耶一家,離開伊姆加德的。到了瑞士,我同她通過幾次信,回國以後,就斷了音信。說我不想她,那不是真話。1983年,我回到哥廷根時,曾打聽過她,但杳如黃鶴。」
然而,故事到此還沒有結束。
據說近年來,有人專程到哥廷根遍尋伊姆加德小姐的下落,最後終於找到了她。
她笑盈盈地向來客問好。
客人激動地問:「還記得六十多年前那個中國留學生嗎?」
她遲疑片刻,潸然落淚:「是季羨林吧,我一直在等他。他還好嗎?」
得知季羨林尚在人問,而且是德高望重的國學大師時,伊姆加德欣慰地笑了:「我一直在等他回來,我的手指依然勤快靈活呢,我還能打字!」
今天的伊姆加德小姐,已是滿頭銀髮的老人,然而精神矍鑠,風韻猶存。她終身未婚,獨身至今,而那臺老式的打字機依然靜靜地放在桌子上。
女友伊姆加德從內心摯愛季羨林,這個固執而堅忍的女人,伴著一臺老式打字機,一等就是幾十年。
為了季羨林,她支付了一生的光陰和愛情,令世人感動和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