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鮮」倆字聽起來有些陌生,年輕人尤其如此,可對於上了年紀的舟山抲魚人、撐船人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漁民把從洋地抲上來的錚骨斯亮、透骨新鮮的大小黃魚、帶魚、烏賊等各種鮮魚賣給冰鮮船叫「過鮮」。
過鮮生意歷史悠久,從何而起恐難考證,但從史載檔案來看,其規模最大的當屬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漁業生產走上了機械化快車道,漁船還用上了魚群探測儀。專營過鮮的舟山水產供銷公司和各縣水產供銷公司的大小冰鮮船有100多艘。到了旺汛季節,海運、航運公司的運輸船,甚至一些農業大隊搞副業的運輸船都會加入過鮮隊伍。照片上就是舟山十五號船在洋地上過鮮的情景。
漁船抲魚南到大陳漁場,北到呂泗漁場,還有些年頭兩頭延伸,南到福建,北至山東。漁船抲魚到哪裡,冰鮮船緊跟到哪裡。過鮮地點從近到遠,不一而定,近的沈家門港、烏沙門、白沙港、涼湖、普陀山、葫蘆、梁橫、南韭山,稍遠的東極、嵊山、石浦,再遠的就是大陳、呂泗洋。
用來過鮮的冰鮮船主桅、燈桅或收購魚貨的專用旗杆上掛著收購旗,旗幟印著收購船的代號,夜間架在桅杆與駕駛臺兩頭之間的橫梁上,亮著一排收購燈,駕駛臺上方玻璃框燈映著船名,等候漁船的到來。隨著「過鮮嘍」「過鮮嘍」的喊叫聲,漁船夥計接過冰鮮船拋過來的後纜繩套在後把柱上,冰鮮船夥計接過漁民夥計拋過來的纜繩套在頭把柱上,前後纜頭繫緊,準備過鮮了。
過鮮開始,業務員拿出稱魚的長杆大稱,司帳員拿出算盤,記帳碼字,艙面上的人馬揭開艙板,跳進艙裡,開始掏冰,為撒冰做準備。冰鮮船桅杆上兩根柪杆呈八字形,像鳥兒的翅膀。桅杆和柪杆上的鉤頭穿連著吊繩,繩的下頭結兩個魚鉤,系一個拉繩。漁船夥計用魚鈀,把艙內鮮魚裝到魚篰籃裡,兩個人將魚吊到艙板上,另一人拉柪杆,並用魚篰鉤扎到魚篰籃的耳朵繩後,冰鮮船那邊卷滾桶的將魚捲起來,一篰籃魚像蕩鞦韆一樣滑向冰鮮船那頭,與此同時,漁船那頭一人拉著繩,用來控制魚篰籃的速度和穩定位置,冰鮮船那邊的人兩手扶住魚鉤繩,將其準確穩妥地放到艙板上,滑出兩隻魚鉤。去時空篰籃,來時一篰滿滿的魚,一往一來,穿梭不息。
稱魚之前,冰鮮船的業務員和漁船上負責過鮮的人馬就魚貨的規格共同進行測算。這是因為抲上來的魚有大有小,品種也不止一種。漁民也沒工夫去把艙內的魚都分揀成統一規格。倆船人員只能毛估估協商定奪。具體的方法大都採用將兩三篰魚倒在艙板上,揀開不同品種規格魚貨,然後稱重,再計算不同規格魚貨的比例,雙方都認可後,整船的魚貨就這樣結算了。
當抬稱人員抬起一篰籃魚貨時,司稱員將秤砣在稱杆上一滑,眼睛一瞟,再稍微調整一下秤砣位置,「櫓前大黃魚85斤」「櫓後大黃魚86斤」司稱員大聲地報給司帳員一篰籃魚貨的船位、規格、魚名、斤量。靠在冰鮮船左舷的漁船叫櫓前,靠在右舷的叫櫓後,這個叫法是根據木帆船搖櫓方向而確定的。
艙面上的水手將冰鮮船艙板上稱好的魚倒進魚艙內,艙裡的人用鐵鍬鏟起滿滿的一鍬冰,雙手撒開優美的弧度,將冰均勻地撒在魚面上。魚不停倒,冰不斷撒,一層魚,一層冰,艙內的魚慢慢地堆積起來。
坐在司帳間或船艙邊的司帳員,一邊快速地記著司稱員報來的數字,一邊「噼裡啪啦」打著算盤,核算著一張張碼子上的數量。看碼子的漁民夥計在一旁,一邊看記得是否準確,一邊心裡算著碼子帳。待司帳員一算出一張碼單數量時,他肚裡也算出了魚貨的數量。漁船裡魚都出完,過鮮結束,司帳員匯總碼子裡的數量,算出魚貨數,開出水票(結帳單),一份留底,一份交漁民老大。有時櫓前、櫓後倆船同時過鮮,司帳員來不及匯總和開水票,就將碼子交給漁民老大,由他們到水產公司財會室結算。
一船過鮮結束,解纜讓船,第二船再接上。五六十噸的冰鮮船半天至一天就魚貨滿艙了,而超出一百噸的就要多一些時間了,有時過鮮斷斷續續,需要幾天才收足魚貨。
一些漁船老大在洋地上會尋找自己比較熟悉、關係融洽的冰鮮船過鮮。漁船老大或其它人馬跳到冰鮮船那裡,與他們敘舊、聊天。冰鮮船員拿出從上海、寧波購買來的日常生活用品送給漁船老大們,漁船老大們則拿風鰻、嗆蟹等多種花色魚貨或魚鯗回贈。
抲魚一年又一年,一汛又一汛,一風又一風,過鮮一次又一次。過鮮,不僅僅是魚貨交易,更是倆船的情誼交流和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