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帶著家鄉胃走得再遠,最惦念的還是家鄉的味道。
前次回運城,小夥伴問我想吃什麼。
炒饃花——我幾乎脫口而出,那個館子還在吧?
在是在,就是有些簡陋,要不你再想想。煮饃館、水圪塔館、隆興麵食館。。。點名一般,把記憶裡正宗的特色館子點個遍,最後決定還是去那家饃花館。
一說饃花館,不用解釋,彼此都知道就是特指那家「聞喜蔥花餅饃花館」,位置就在過去老行那裡。有一年我一大早從龍城搭飛機回去,一聽說我沒吃早飯,小夥伴直接就把我拉到那裡 ,一個蔥花一碗炒饃花一碗麥仁湯一碟小鹹菜擺放在我眼前時,我深深吸了口氣: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哩?
對方哈哈一笑:不用猜!這麼早趕回來還沒吃飯的,肯定就是惦記著這個。
哈哈,一起成長的職場發小就是這麼貼心。
說起這家蔥花餅店的前世今生,其實就是梳理在運城上班那些年青春歲月裡的美食印記。
在運城這個小麥產區,早飯大都是從麵食開始的。這個麵食,就特指饃、餅子、水煎包,麵條不算,運城人早飯很少吃麵條。當然給上學娃煮個方便麵打個荷包蛋的偶然之舉不能算做主流,可忽略不計。
運城氣候溫潤,街頭巷尾早點小攤盛行。推個三輪小車子,上面擺著放熱饃的保溫箱子、調好的五六樣涼菜。有的還放著一個小爐子,想吃炒菜的手腳麻利地一炒,把熱饃用刀從中間切開,把喜歡的菜各樣都夾一些,饃夾菜就做好了。饃饞口菜鮮香,邊走邊吃一會功夫就報銷一個饃,早飯也就解決了。
但自從發現了這家蔥花餅攤子後,我去的最多的就是那裡。在那個早點攤上,碰見同學熟人是大概率事件,至於說與單位的同事共進早餐,幾乎就是每一次的必然——那天在路上,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說,我們的青春胃就是這個攤子成長的忠實見證者。
那個早點攤子,就在中銀大道與河東路的交口處,距離單位不過一二百米遠。幾張小桌子的四周擺著長凳子——是真正的長凳子,人多的時候,一條凳子上至少得坐三個人。早點天天老三樣——蔥花餅、炒饃花、麥仁湯外加涼拌小菜。一家三口各有分工,男人烙蔥花餅、炒饃花,女人跟女兒負責端飯。 食客也不用選擇,要不一個蔥花餅一碗麥仁湯一碟小菜;要不一碗炒饃花一碗麥仁湯還是一碟小菜,隔三差五地去吃。
那時候運城清掃垃圾的模式還比較原始,各個家屬院打掃衛生的,前一天晚上把垃圾堆放在十字路口指定地點,等著第二天環衛車拉走。這個早點攤子不遠處就是垃圾堆放地,清晨清理之後還常常殘留著垃圾。但食客似乎熟視無睹,並不影響食慾。
蒼蠅小館嘛,更何況這個只能算是蒼蠅小攤呢,有些飛行物難免。咦,這個小攤多會開始搭上篷布啦?有了這個篷布,就徹底隔絕了垃圾堆,下雨天也可以出攤,從此後食客不用在雨雪天氣中一邊經受饞蟲折磨一邊盼望風停雨駐,真是一舉兩得。
就這麼高興著,一不留神,又發現蔥花餅的攤子旁竟然搭起了一個簡易的鐵皮房;再後來蔥花餅攤子徹底來了個華麗轉身,搬到了馬路對面,租起了一個門店。 有了店面,就開始增加了新的品種——但蔥花餅、炒饃花、麥仁湯這老三樣依舊保留不變,也是吸引食客一路跟隨的拳頭產品。
說起來運城十三個縣,縣縣都產小麥,饃饃是各縣人日常吃食中的首選,但聞喜饃在各縣饃界始終保持著出類拔萃的地位。這家聞喜人開的小店單憑著蔥花餅、炒饃花就能引領食客一吃就再也忘不了,也算是有天然優勢。
家在運城的人,知道的第一道家常快餐一定是炒饃花,從小就吃並且幾乎人人都會做。蔥炒雞蛋後,放入切成丁的饃花翻炒,出鍋。快吧?快。快是真快,吃得快也忘得快——普普通通毫無特色,似乎不值得一提。 但人家這個小店的炒饃花,也是這三樣,竟然就香得難以忘懷。吃一口香——蔥香饃香雞蛋香;再吃一口,味道綿長。饃,虛綿香酥但吃起來不糟;有勁道又不幹,雞蛋香但似乎又看不到,仿佛就那麼深入到那些饃花的筋髓裡了。哎吆,這麼一說,口水就又開始不淡定地外溢了。
如果還能忍住誘惑不急於撲到美食上,那麼站在蔥花餅爐子邊看打餅子也是享受。蔥花餅的麵筋道得能夠抻到薄如蟬翼一般,師傅撒上蔥花一層一層捲起來,用手一摁,先在鏊子上烙再放進爐子裡烤。等個三五分鐘,一枚表皮酥脆餅芯軟而勁道的餅子就出爐了。蔥花餅,剛出爐時很燙,從左手倒到右手,一掰開,蔥香撲鼻而來,口水湧動。迫不及待吸溜著咬一口,仿佛與記憶裡的故人撞了個滿懷又被一把抱住,那種滿足無以言表。
時光匆匆不經用。彈指一揮竟然就離開了家鄉十六年之久了。
蔥花餅店裡端飯上菜的還是當年的一家人,那位小姑娘已經是成熟的婦人了,但她的模樣沒有大變,聞喜口音還那麼親切。讓我驚奇的是,客人報菜她不用筆記,就那麼你說她答,把各桌客人安排得妥妥帖帖。
沒想到中午的食客也不少,店裡增添了不少菜品,都是地道的家鄉味到。我一看,炒涼粉想吃,白蘿蔔炒粉條、青西紅柿炒辣椒、醪糟湯哎喲都想吃。。。當然,最最想吃的,肯定還是從前的老三樣。
那老三樣,蔥花餅、炒饃花、麥仁湯,都還保持著記憶裡不變的味道。
果然如《泰囧》裡那句臺詞——蔥花餅好吃的秘訣就是,自己做不開分店——看起來這真是經營的秘訣。
吃完飯我特意去老行門前走了走。那條街上的梧桐樹大多數都已經粗壯到需要一人合抱了。天氣不冷不熱,樹影斑駁陽光透亮,看著過去的辦公樓現在已經被拍賣改變成酒店,有那麼一會兒竟有些莫名的傷感。我甚至還能找到一樓那間自己曾經的辦公室的窗戶。至於青春歲月裡的舊事,距離自己竟然那麼近,仿佛一回頭就能看到昔日的小夥伴,笑容還那麼親切。
環顧四周,單位北邊的保險所南邊的土地局對面的農機校依然都還在那裡,熟悉的環境中連根拔掉的竟然只有這裡。
這麼一想,就越發惆悵起來,覺得剛剛滿足的家鄉胃似乎也有一絲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