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作賓,民國日本大使,1935年5月中日兩國公使館升格為大使館後,奉命赴日履新,向日本天皇裕仁遞交國書。
就在這次履新之旅中,他意外地聽到裕仁以一國之神的身份,親自向他就「侵華事變」進行道歉。
只是,事後他應日方要求,對此事進行了嚴格保密。直到若干年後,後人看到他的日記。
據2011年出版的《民國勳臣蔣作賓及其子孫們》一書載,當年6月20日,51歲的蔣大使抵日後,日方派來了比以前接待更多的人和車來接待他。
見到日本天皇裕仁後,他和以往一樣,照樣用日語與他寒暄,但他沒想到的是,34歲的裕仁一張口,說出了下面一席話:
「日本軍人在貴國的所作所為,實在對不起貴國人民,本人深感遺憾。」
一旁的日本外相廣田弘毅聞聽,立馬臉色大變,惶恐不安。遞交國書儀式結束後,沒等蔣作賓出門,廣田就急忙上前,用幾乎「低聲而近乎哀求」地說:
「剛才天皇陛下對閣下講的幾句話,你出去後,千萬別向外面宣揚,否則,我們日本軍人會發起逼宮行動,甚至引起流血慘案。」
蔣大使當場允諾不外傳。
他認為,日軍在中國所犯罪行,「不怪裕仁」,為了怕天皇遭刺,他覺得有義務對這一道歉進行保密。
然而,蔣大使守口如瓶,不負重託,對起了日本,日本卻沒有對得起中國,2年後爆發了全面侵華戰爭。
他也許更沒有料到,這次裕仁親口說出的「對不起貴國人民」,是他一生所說的最為直接、最為明確、最為肯定的一次道歉。
幾年後隨著蔣作賓的去世,再沒有中國人能聽到日本天皇親自就侵華問題,這麼直接明了地道歉了。
後來的歷史中,中日宣戰、日本投降,兩國建交,在裕仁1989年去世前,一共見過2個中方代表人物,都曾委婉表示侵華道歉,但都沒有這一次來得直接、大膽。
這2次含蓄的道歉,一次是在1978年10月23日,裕仁在皇宮正殿「竹間」會見中國最高領導人鄧公夫婦時,說了一段沒有列入事前提綱的話:
「在兩國悠久的歷史中,雖然其間一度發生過不幸的事件,但正如您所說,那已經成為過去,兩國之間(現在已經)締結了和平友好的條約,這實在是件好事情。今後,兩國要永遠和平友好下去。」
事後,日本共同社對裕仁此番談話評論道:
「陛下首次會見中國最高領導人時,使用了『不幸的事件』這一措辭,是從天皇的戰爭責任這個角度,間接地向中國人民表明謝罪之意。」
裕仁的另一次道歉,更是含蓄而「短命」。
1980年5月27日,中國華總理應邀到日本正式訪問。據當時裕仁的侍從小林忍所寫日記載,會見華總理前,他曾與小林商量,「希望向對方表達對日本侵華戰爭的遺憾之意,但(宮內廳)長官、式部官長以事到如今為由,欲加反對。」
這個在2018年由日本共同社報導的小林日記還說,小林本人也是贊同天皇道歉的想法的,但是怕引起右翼的不滿,最終將此事封存。
據新華社和共同社當年的報導,27日的會見和29日的晚宴上,裕仁隻字未提歷史事件,此次道歉也就夭折腹胎。
3次道歉,分別出現在裕仁34歲、77歲和79歲,後兩次之所以含蓄或夭折,是因為戰後的天皇本身脫離政治,新憲法規定他禁止談論與政治有關的言論。
另外,戰後的裕仁一直為戰爭責任所困,先後多次向身邊不同的侍從提出退位的想法,戰爭的問責令他緊繃神經,揮之不去,「刻骨銘心」,所以道歉主觀上有擔憂,客觀上有掣肘。
而34歲時的那次道歉,是在九一八事變後,日本退出國聯,軍部正與政府內閣鬥得火熱,不到一年就發生了改變日本歷史的二二六兵變,軍部徹底控制內閣,所以這次道歉明顯是出自「天皇主政」的個人意願。
對中關係上,廣田弘毅外相提出對華新政策,打出「和平」「親善」牌,升級大使館,企圖通過外交努力解決事變。這也是裕仁道歉的一個背景。
然而,天皇的直抒胸臆,還是違背了日本軍方狂熱派的侵華主張。上任不到10年的裕仁,明顯是在對軍部的控制上,心餘力絀。
正如廣田所說,如果道歉傳出去,就等於對發動九一八事變的日本軍部打了一個耳光,這不僅暴露了日本內部的矛盾,有違之前對事變的定論,也是對裕仁本人極其危險的。
這就是3次道歉,均傳不到中國人耳朵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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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張鋒《民國勳臣蔣作賓及其子孫們》團家出版社2011年
人民日報《日媒:昭和天皇晚年為戰爭所困》2018.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