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牛欄外一聲響動,把一對在草堆上緊摟緊纏的男女驚得坐起來,女人還下意識地抓了一把草掩著身子。
一團無形的火,陡然燒著了三顆心,都熱辣辣地痛。牛欄門口,抱一捆草的小女人英翠驚愕地看著他們,一動不動,那黑亮的眸子在淡黃月光裡凝固了,連眼皮也眨巴不下來。
那天在巖林子裡偷情時的羞惱,今晚又重現,周玉蓮氣憤不已,瞪著英翠想刺她幾句,青順卻用身子掩著她,一邊推她離開一邊乾巴道:「英翠,我跟她……唉,你早曉得了,我也沒話說,只求你別跟秋菊講,她那病……那身體……算哥求你,啊……」
小女人一驚一顫,羞得背過身去,玉蓮趁機溜出了牛欄,青順也趕快穿好短褲,拍著身上的草屑,垂頭站在英翠跟前。
「啪!」英翠手裡的草掉在地上,她猛轉身急匆匆走了。
六神無主的男人呆在原地,重重地嘆了口氣。
東偏房的秋菊並沒入睡,最近她想許多事,無法安寧,在夜深人靜之時,每個細小聲音都側耳傾聽。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問道:「哪個?」
英翠出現在房門口,那紅撲撲的臉上閃著異光,口氣很不自然道:「是我,姐……」
秋菊看她衣襟上的草屑,又問:「翠,你去牛欄啊?還有哪個在那兒,我聽你和人講話。」
本來情緒一團糟亂的小女人,有點慌張:「是……青順哥,他、他……也在照看牛……」
秋菊產生猜疑:「你們……」英翠忙說:「我送草去的,嫂子,我……」秋菊說:「去叫青順來,青順!——」
英翠趕快走了不一會兒,青順走進房來。
青順平和問道:「秋菊,什麼事?」秋菊說:「你過來。」青順只好過去,女人拉著他一陣看一陣聞,他顯得窘促不安。
秋菊說:「你身上有女人的氣味,老實說,跟誰在一起了?」青順說:「你胡說什麼呀?秋菊……」秋菊說:「我明白得很。丁青順,我知道那不是英翠的氣味,一定是心尖尖都喜歡你的那個女人的。哼,英翠發現你們的姦情啦,難怪她臉都嚇白了。」
青順只好說:「秋菊,老實話,她是來過,可我們什麼也沒有。我不會對不起你,秋菊……」秋菊卻笑了:「青順,看你急的。其實我也想通了,你們是很相配的一對,何必偷偷摸摸往來呢?我跟你離婚,成全你們,多好啊,別為我擔心,我回娘家去住,蠻牛會照顧我的。」青順流淚了:「不,秋菊,絕不!我對不起你啊……」
他蹲在地上抽泣,女人用手撫摸著他的頭,也淚流滿面,躲在門外的英翠,也哭了。
出了一身大汗的女人,迎著涼爽的夜風往家裡走,覺得又歡暢又不滿足,剛才和青順相親相愛,還沒盡情盡意,又被小女人英翠撞見了。她不慌張不害怕,只是覺得青順在他弟媳婦跟前的樣子有點狼狽可笑。
她的家是幾間小瓦房,被幾叢綠竹一片小樹包圍著、有那麼點興家旺族的景象。會打小算盤的狗子五貴,是一村之長,他的家也當然有幾分樣子。
小半夜了,五貴還坐在院壩竹涼椅上品茶,並眯縫著小眼睛觀望天上的新月和遊雲。他望見女人壯實的身影,就笑道:「老婆又跟相好的唱情歌去了麼?」玉蓮正沒好氣,劈頭就是一喝:「去了又咋樣?唱了又咋樣?你瘟狗子幹看著!哼你只有守著門坎亂想,咋不跟在老娘屁股後頭,去看場光勾子對光勾子的好哩?哼!」
五貴不氣不惱,悠聲道:「我、我是想去看,可又怕你們那兩把火燒得太大,把我烤、烤糊囉……」
「呸!」玉蓮啐了一口,「瘟狗子,你要死啊,講這種野話……」
五貴說:「說說、說說而已嘛,你喜歡丁家老大臉都喜歡青了,村裡三歲細娃兒都曉得,何況我五貴又不是睜眼瞎子。」
周玉蓮索性端條板凳坐他對面,認真道:「五貴,你我兩個都不是睜眼瞎子,各人做事心明白,要一個釘子一個眼。我奉勸你,手摸胸膛想想,我周玉蓮有沒有對不起你的事。」
五貴賠笑道:「玉蓮,對不起也沒啥嘛,那是條件啊,成不啊成熟……」
「對啊!」玉蓮打斷他,爽笑道,「等條件成熟了,我要和丁青順手拉手滿村走,還要你瘟狗子在前頭敲鑼開道哩!」
這話傷了矮子的臉面,他變色道:「騷婆娘,你……」
女人仍然在笑:「我騷,我有鄉政府的桂桂香香騷哇?悖時瘟狗子,你這土包子喜歡開洋葷呢,還跟老娘充正經呀。」
村長五貴嘿嘿地笑了:「玉蓮同志,你、你也吃醋啊……」
兩口子笑鬧一陣,又無話說,小院歸於沉寂,很快沒了生氣,唯有淡黃色的月光,在滿院流淌泛濫。
未完待續……
本文選自田雁寧、譚力的文學小說《都市放牛》,1995年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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