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之四十三
約翰·列儂曾說:「五歲的時候,媽媽告訴我快樂是人生的關鍵。上學以後,他們問我長大後的志願和夢想是什麼?我寫下『快樂』。他們說我沒搞清楚題目,我告訴他們,是他們沒搞清楚人生。」
長大後才知道,「工作很辛苦,該耍的時候還是要耍!」、「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愁還是一天,也就這麼回事。」
蔡康永說,我們往往是透過愛我們的人,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好。
貴州清鎮一個六年級的小男孩,因為期末拿了獎狀,驕傲得不行,回家竟然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仿佛自己就是整條街最靚的崽。
思緒再回到當年看守地瓜田的日子——
吃飽了地瓜,幾個孩子就東倒西歪地躺在機井屋那髒兮兮的地鋪上睡上一覺。
看天半下午時,四哥喊著我和小爺起來,像模像樣地到處轉了轉,天也就逐漸黑下來。
遠處,瘸腿五哥已經一瘸一拐地過來,準備接替我們吃飯。
「將鍋裡沒吃完的地瓜揣到懷裡,別被五哥看見了告狀。」聽到四哥這樣交待,我們就飛快地回到機井屋,將破鐵鍋裡剩下的幾個小點的地瓜都揣起來。
還將晌午丟在屋裡的地瓜皮子,都收拾乾淨,才一起說笑著回去。
有天中午,我們從地裡刨了地瓜,我出去洗地瓜時,忽然看見遠遠地有個婦女從公路上下來,直接走到地裡來。
那時候,生產隊將小麥割倒後,遇到秸稈還青綠時,會在地裡曬上天把,等小麥秸稈全部幹了,才捆起來拉到生產隊的場院裡去,這樣運輸過程中會輕鬆一點。
當時,地瓜田前面四五百米的地塊裡還有很多撂倒的小麥,躺在腳脖深的麥茬上曬著。
那位婦女走到曬著小麥的地裡時,忽然從身上取下一個包袱鋪在地上,就迅速地往包袱裡抱麥子。
「是偷麥子的!」
我忽然醒悟過來,抓緊丟了地瓜,回去喊了四哥和小爺出來,一邊喊著,一邊去追那婦女。
婦女遠遠地看見我們,毫不介意,繼續往她的包袱裡一抱抱地抱麥子。直到將包袱裝滿了,才迅速背起來,轉身沿著公路狂奔。
我們幾個孩子雖然是看地瓜田的,但有人偷我們生產隊的麥子,我們也不能不管啊!
幾個孩子義憤填膺地追著,一直追到了村裡另外一個生產隊的社員們住的地方,卻不見了那位偷麥子的婦女。
問其他人,大家都撇著嘴說:「沒看見什麼背著麥子的婦女啊!」
但我們看他們的表情,估計他們一定知道是誰,只是不告訴我們。
能在大晌午冒著風險,去偷其他生產隊的麥子,家裡也肯定是窮得不行的人家。
既然沒當場抓住人,我們幾個小孩子也不能跑到人家裡去翻看。
加上大家跑了好長時間,也累得要死了,只好悻悻地回到機井屋裡休息。
看守地瓜田的日子,我們還真發現了鄰村裡來扒地瓜的,被我們幾個孩子一頓亂叫,偷地瓜的人撒腿就跑了。
後來,老隊長騎著他那輛大金鹿的老式自行車過來看我們,幾個孩子就七嘴八舌地說了這兩件事。
老隊長一邊誇我們,一邊交待:「以後看見有偷東西的,就大聲喊,把他們嚇跑就行了;別死命去追,免得追急了被他們揍一頓,就不划算了。」
以前,我們看見黑臉的老隊長,都心有畏懼,不敢怎麼和他說話。
聽他這樣說,幾個孩子都心裡暖暖的。
四哥還壯著膽子問了句:「以後我們不回去吃飯,就在地裡看著,要是餓了能不能扒幾個地瓜吃啊?」
老隊長毫不介意地說:「行,你們扒點地瓜,就用機井屋裡的鍋煮著吃吧!」
嘿,想不到老隊長這麼好說話,幾個孩子樂得手舞足蹈,看守地瓜田的勁頭更大了。
以後,在機井屋裡煮地瓜也就光明正大了。
有時候,我們還會多煮一點,留給接替我們的瘸腿五哥吃。
五哥摸著我們的小腦瓜說:「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還算是有良心。」
每天回去時,我還會揣兩塊好點的熟地瓜,帶回去給媽媽和小妹吃。
每次我回去,小妹就纏著我:「哥,給我帶地瓜了沒?我捉了幾個知了,給你留著呢。」
倘若哪天忘了給她帶地瓜回去,這小丫頭就不搭理我了,朝我翻著白眼,蹲在地上,攥著她那個盛著幾個知了的小瓶子不鬆手,也不給我吃她捉的知了。
看守地瓜田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半個月。
等生產隊裡忙完了,就有大人去「看青」,我們也就「解甲歸田」了。
想著這些天還是幫媽媽掙了點工分,小心眼裡感到很高興,很有成就感。
很多年後,媽媽還一直說:「你啊,吃東西少,平時很瘦。只有到了地瓜下來時,才會胖一點。一旦到了夏天,沒地瓜吃了,又瘦得像只猴子。」
說這話時,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了。
其實,在北方的農村,很多孩子都是到地瓜下來的時候,才會吃得胖一點。
地瓜相對其他粗糧來說,至少能吃飽,加上地瓜裡豐富的澱粉,因此,滋養了千千萬萬的北方孩子。
尤其是地瓜粥,是當時孩子們的最愛。
沒地瓜時,一碗玉米糊糊端在手裡,孩子們「吸溜」了半天,還是喝不下去。
有地瓜的日子,大人會將幾塊地瓜削皮後,洗乾淨了,也不用案板切塊,用刀「咔嚓咔嚓」地直接在大鍋上方大塊砍進鍋裡。
柴火熬出來的地瓜粥,不但地瓜甘甜,連玉米糊糊也甜絲絲的。
俗話說:「心急喝不了熱糊糊」。
但是,一旦地瓜粥熬出來了,孩子們還是會一窩蜂地搶著盛了熱氣騰騰的糊糊,燙得「嘶哈嘶哈」地抱著碗喝,一大鍋玉米粥,一會兒就見底了。
農村的地瓜有紅瓤的和白瓤的兩種,紅瓤的地瓜煮出來要甜。所以,煮地瓜粥時,都是往鍋裡砍紅瓤的地瓜;白瓤的地瓜,就留著煮著吃或切地瓜幹了。
那些年,北方的孩子就是吃著地瓜,頂著一頭高粱花子長大的。
佛說,這一世所有的相遇,都是上一世的重逢。
轉過一個千年,大家為了生計四散奔走於江湖,再聚的時間寥寥無幾。
幾十年後,彼時的小夥伴,早已失去了聯繫和音訊;彼此在紅塵中打滾,也算是「相忘於江湖」吧。
其實,生活不是戰場,無需一較高下。
人與人之間,多一份理解就會少一些誤會;心與心之間,多一份包容就會少一些紛爭。
所以,不要忘記你曾是個怎樣的小孩,不要忘記你想做個怎樣的大人。
我們一定要記得,餘生的每一天,都是我們最年輕的一天。
其實,那些奇妙的緣分,都是生活給人的禮物。
因此,有很多重要的東西,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保護,特別是一錯過就不再有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