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露還是提出來和李子嶽離婚了,李子嶽也終於答應了她的離婚。
從民政局出來,輕風正緩光線正柔,他們釋懷一笑。
李子嶽在萬達廣場做一個部門的經理,從商場的一名小保安升起來著實不容易。
工資漸長花費漸多,要得到下屬的擁戴,李子嶽得和他們打成一片。要得到領導的賞識,他也得盡心又費力,削尖了腦袋的步步為營。最終功夫沒負有心人,僅三年便一路升遷。
打麻將、吃飯等這一類聯繫感情的事,隔三差五總避免不了,李子嶽倒也能應付得遊刃有餘,只是回家的時間就不能像以前那麼按時了。
陳露對於這一點不能理解,李子嶽的工資獎金甚至外水越拿越多,可拿回家給她的錢卻越來越少。李子嶽的工作時間越來越靈活,可陪伴她的時間卻越來越短,也越來越不再用心。
因為這些,陳露經常和李子嶽吵,吵得兩人都面紅耳赤也沒有吵出解決的方案。
甚至都吵得李子嶽回家越來越晚了,陳露都有輕度的抑鬱症狀了。
陳露每天在家無所事事,總窩在沙發裡一天到晚的追劇,偶爾也會出去逛逛街,她把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
陳露開始沒有了笑容,多疑和猜忌像魔鬼一樣跟隨自己,如影隨形。
2
當然,陳露的多疑和猜忌是有理由的。
剛生完二胎,兒子才兩歲,那時李子嶽是一個小工廠的師傅。而陳露在老家和李子嶽的父母一起生活,全職帶娃。
女兒暑假,她帶著姐弟倆來和李子嶽團聚。
時間稍久,陳露聽說李子嶽跟他同一部門的一個女同事關係曖昧,她就經常去李子嶽的部門,喑暗觀察了一陣子。
李子嶽對那女人的確非常關心,不僅幫她做工作之內的事,連工作之外的交往也細緻而體貼。
陳露質問過,而李子嶽的回答是那女人剛離婚,情緒不好,怕她出事而盡人本分。
有一天,陳露帶著兒子散步回來,路過一個燒烤店,看見李子嶽和那個女人在裡邊靠窗的位置邊喝酒邊擼串。
她走到她們面前站定,李子嶽愣了幾秒鐘,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陳露就甩出一句:「你是選她還是選我們?」
李子嶽站起來,一手牽著陳露,一手牽著兒子,留下一桌的串串籤籤和啤酒罐,以及那個女人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店裡柔和的燈光下,消失在夜幕。
自此之後,陳露心裡就有了梗。
像吃了一隻蒼蠅卡在了喉嚨裡,吐不出吞不下。雖然她也一再的想把蒼蠅嚼碎,畢竟蒼蠅有那麼高的蛋白質,嚼碎了吞下去就給自己補充營養了,還可強壯自己。
把它當成廣西的一道名菜——油炸蒼蠅,陳露卻無論如何也還是吞不下去,只卡在了喉嚨裡。
3
李子嶽乾淨清爽,眉目之間都透著溫情,很有女人緣。
在過年同學聚會時,李子嶽帶著陳露一同去,那些女同學都毫不掩飾的表露仰慕之情。甚至他的初戀都在同學的起鬨裡邀請他喝交杯酒,陳露在角落裡,非常不起眼,她淡淡地看著李子嶽。
李子嶽拿起杯子,倒上紅酒,給陳露一杯,拉起她舉起杯,兩臂相交一飲而盡。整個會場於是響起一片掌聲,迴蕩在整個廳堂。
李子嶽在萬達上班後,公司裡鶯鶯燕燕也不缺漂亮女人。
他升至經理後,更加多了含情脈脈的眼睛圍繞著他默默注視,婀娜的身姿在他身邊翩翩著飛來飛去。
陳露內心的寧靜又一次被打破了。她把孩子放去公公婆婆帶,自己則去到李子嶽的身邊,住到公司為他在面外租的一居室裡。
沒上班的她有足夠的時間滋生無限的遐想,她會突然之間跑去李子嶽的辦公室,看見有女人在裡面有說有笑。不管是因工作而是私交,她都會失控的哭起來。
她會經常查李子嶽的手機,有一次的公司聚餐,很高興的場面,有男同事開玩笑把李子嶽和一個女同事微笑著邊吃邊聊的畫面拍下了,很是溫馨,用的就是李子嶽的手機拍的,還保留在他的相冊裡。
陳露把相片修圖後發到了李子嶽公司的群裡。一刻之間群裡就開始沸騰,什麼樣的信息都有。
當然,這給李子嶽帶來了非常不好的影響,雖不至降級開除,但才剛剛升至經理,馬上要漲的工資也沒有著落了。
李子嶽知道後也沒責備陳露,什麼也沒說,但陳露總是鬱鬱寡歡。
那天,她一個人去逛商場,在一排排的貨架前漫無目的的遊走。眼前就閃現出了李子嶽,他和一個很嫵媚的女人在挑選商品,眉眼都是笑。
那一幕就那麼刺痛了陳露,她一步衝上前,一個耳光就狠狠的甩在了李子嶽的臉上。這一次李子嶽沒有牽起她的手,而是用手指著她,瞪大眼睛吼了一句:「你有病啊?」
4
對的,陳露是有病,不僅有輕度抑鬱,她還是一名宮頸癌中晚期患者。在華西醫院查出到手術,接著幾期化療再到最後半年一次的複查,她度過了害怕恐懼到視死如歸……。
那是一段暗無天日的絕望,夜裡她總會站在陽臺上,看著路上的車來車往,在夜裡螢光閃動,她會想如果就這麼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脫了?
這一系列的心理過程只有在面對死亡時才那麼具體,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而陳露就經歷著和醫院扛上了,也和自己槓上了,甚至和生活槓上了的不堪歲月,沒人理解,或者自己都不能理解。
快四年了,疾病的痛苦,治療的艱辛,都讓她崩潰,都讓她一度懷疑過親情,友情,愛情。幾千個日日夜夜,頹廢到想要李子嶽來救贖。
這漫長的癌症治療階段,足夠摧毀一個人的堅強和優良。
李子嶽因為要陪同陳露治療,放棄了小工廠裡計件工資的優厚和高強度勞動,選擇了悠閒而工資低的商場保安工作,這樣他就有時間和精力好好照顧陳露。
三年的努力,一切都有回報。上天給他關上一扇門,同時也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從保安到保安隊長,再到主管,到現在的經理,管的面多了,但時間可以更靈活了。
李子嶽一路陪伴,無微不至的照顧,細心安撫,甚至溫和至極的承受一個病人經常性的無理取鬧,甚至為了讓陳露有親人的安慰而專門向公司申請去到陳露老家的城市。
他們在外打工認識,兩家相距甚遠,同在一省份,但要車行幾小時。李子嶽家境尚可,在一十八線小城。兩個孩子有父母操持,不用他操心。
陳露家在另一十八線小城,還有一妹妹待嫁,父母敦厚老實,簡單人家的純樸生活。
女兒患有癌症,家裡也總被疾病的恐慌籠罩。但一家人在一起,抱團取暖,親情的力量是無限的。
這一路燒錢又燒心。
李子嶽總是小心翼翼,而陳露也總陰晴不定。可用心去經營了,就會有收穫,陳露已勇敢的經過了一系列的治療,在慢慢地康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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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露決定冷處理,不再和李子嶽正面衝突。她讓李子嶽又調回去,自己一個人在媽媽家好好調整身心。
距離遠了,眼不見心不煩了嗎?沒有!陳露心裡腦袋裡總是一片混亂,她更加抑鬱了,也更加心神不寧的胡思亂想,而患得患失。
她讓妹妹去到李子嶽的公司上班,以為就能保住她的愛情和婚姻,還有家庭。誰想她卻越發坐立不安,甚至晚上還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
陳露總會視頻查崗,不管白天還是半夜,她要李子嶽立刻、馬上出現在手機屏幕。如若耽擱一分鐘,她就象在油鍋裡翻炸,之後就是歇斯底裡的狂亂。
這樣幾個月下來,陳露自己疲憊不堪,也讓李子嶽疲憊不堪。
李子嶽只有把陳露又接回身邊,連妹妹都異常憤怒:「姐,你這樣要把每個人都逼瘋的,姐夫不象你想的那樣。他要工作要接觸人。他陪人吃陪人打牌陪人笑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掙多點錢,為你的康復治療,為你那個兒女齊全的小家庭。他都把工資卡交給你的,你拿著養病就好了,還作什麼妖?」
不等妹妹說完,陳露一耳光甩過去。也許是相愛相殺到了心力交瘁,也許是心力交瘁後需要抱團取暖。這一耳光打散了親情,也打近了李子嶽與妹妹的距離。
李子嶽不再處處顧慮陳露的感受了,而妹妹則欣賞起了姐夫,有意無意的總是和李子嶽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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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婚吧?」陳露就那麼堅定的走到李子嶽辦公室,輕飄飄的吐出口。
她看見李子嶽的嘴一張一合,終是沒聽到他說出了什麼,只看見他愣愣的不知所措。
離婚是讓李子嶽得到解脫,這些年陳露把他捆綁著,讓他也心力交瘁,這種氛圍讓每個人都會窒息,李子嶽也深困其中,再多的愛也要被消耗殆盡。
陳露很明白,對於這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她一直在對這個好男人實行道德綁架。
這些年陳露思慮過重,患得患失,疾病來得一點都不突兀,只是自己卻那麼輕而易舉的被它控制了,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她曾也是一個通透的女子啊!沒想因病成了魔。
拿著離婚證,陳露倍感輕鬆,她覺得自己終於在對的時間做了一件對的事。
這一次,陳露冷靜得過於殘酷,她還是回到媽媽家,用親情療養自己的傷口。
她患癌症四年了,過完今年就過了五年的康復期。也就是說過完今年她就好了,不再惶恐不安的擔心復發了,陳露很快將抗癌成功。
是不是她曾看過的一個笑話也反應出生活的真諦,笑話是佛系人群只吃齋念經,什麼都是空的,不會得癌症。還有一種精神病患者,一天到晚瘋瘋癲癲,沒有思想也不會得癌症。
在死亡邊上走了一回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或者不再會有什麼能壓垮和打倒自己。
她開始面對自己,崔永元也患過抑鬱症,還要藥物治療,拍記錄片走完長徵的路,回來後抑鬱症就好了。
人太閒,是小腦太閒,閒則生事,而小腦管四肢,它們也跟著閒,所以晚上輾轉難眠,夜不能寐,這是一次聽李玫瑾教授的講座聽到的。
陳露就試著改變,她開始慢跑徑走,早晚兩次,每次2小時。堅持幾個月,晚上睡得好,還不再胡思亂想了,臉上也會露出笑容了。
陳露不要相愛又相殺,她要因愛而放手。
歲月很長人生很短,她想讓大家都過上有意義的生活。自己再找回自己的優良,做回那個曾經通透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