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那些日子裡,見過形形色色的病患,幸運的病人經過治療康復離開,不幸的那些人永遠離開了。
每當有病友康復出院,我都真心為他們高興。家屬們收拾東西的動作都透著輕快,病友離開時,也會開心地和同病房的人道別,祝大家早點出院回家。
當我第一次看到有病友去世,不僅害怕而且過後心裡無比難受,要好幾天才能緩過來。時間久了見得多了,也慢慢不再害怕,但是那種壓抑的感覺依然不減。
大醫院的病房永遠是人滿為患,空出來的病床很快會迎來新來的病號。那一天上午剛出院了一個大爺,沒過半天就送來了一個新病友。
新來的病號是個年輕人,看著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陪著來的有父母和一個年輕女孩,應該是女友或是妻子吧。
聽他們說話口音不是本地人,估計是外地慕名而來的,畢竟這個醫院是周邊數得上號的大三甲醫院。
轉天聽大家議論才知道,小夥子得的是尿毒症,女孩是他新婚妻子,剛結婚不到一個月。兩人來自農村,家境也並不寬裕,得了這個病也是天降橫禍了。
我在醫院時間久了,也多少知道了一點醫學常識。尿毒症就是腎衰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但是這麼年輕就得了這個病,也是出乎我的想像。
一般來說患這個病的就是透析或者腎臟移植兩條路。但是不論是哪個治療方法,都需要有大量的財力做支撐。
在我這個科室,見過好幾個透析病人,雖然我們不是同一個病房,但是我也知道,透析這個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搞不好透析會陪伴病人終生吧。
再說腎臟移植的方法。即便是醫學的門外漢,大家也都明白,器官移植不僅是需要財力,也需要運氣。尋找等待合適供體,移植成功後的排異,移植後的器官能夠使用多少年,等等……
男孩父親和管床醫生見面的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是看臉色也能猜得出情況不樂觀。
女孩在病房陪伴著新婚丈夫,有需要幫忙的時候,也是怯怯的和護士說話。面對醫生時言語行動中更是帶著小心,仿佛醫生的所有話都是聖旨一般,唯恐漏掉一句會造成丈夫病情加重。
夜裡她獨自靠在病床邊,表情呆呆的。半夜時分女孩困極了就趴在床尾迷糊一會兒,那單薄的背影讓我看了心裡難受。
我猜測她剛來醫院才兩天,恐怕還沒能真正明白丈夫的病意味著什麼。
第三天一早男孩父親來了,先來病房看了看兒子,沒一會兒醫生把父親和女孩都叫走了。
中午買飯回病房的時候,看到女孩背身蹲在樓梯角,雙肩顫抖著,耳邊傳來了壓抑的抽泣聲。我不敢再看下去,快速地逃離了樓梯間。
下午他們辦理了出院手續,看著他們默默離開病房,我難過不已。
作為旁觀者我全身充斥著深深的無力感。他們原本是應享受新婚蜜月的幸福時光,但卻瞬間被疾病打入深淵。
他們無力承擔每天幾千塊錢的住院費用,遑論器官移植的費用了,所以只能出院。透析也許能維持生命,但是我懷疑他們所在的縣城醫院是否有透析中心。
回家也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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