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的鄉村 長篇小說連載 第一部上卷 楊新明著
01 秋冬之際,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現在村民們再也不像在責任制實行之前,每到這個季節,都要被組織去搞各種水利工程建設了,因此能夠自由自在地呆在家裡,玩牌的玩牌,喝酒的喝酒,串門的串門,過著從未有過的散淡和安逸的日子。
但高家的人卻幾乎都在忙碌著,他們家的情況似乎比較特殊,暫時還無法享受這種散淡和安逸的日子。
覃桂蘭在家裡總有忙不完的家務活。現在,高家除了兩個兒子還在學校讀書外,三個丫頭都在家裡能夠幫助她做事了。做農活,費衣服,一些縫縫補補的事就明顯地多了起來。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到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覃桂蘭身上。
春蘭自從輟學回家後,大姐香蘭就主動讓了賢,廚房就成了她最主要的工作崗位。一天到晚,不是做飯,就是餵豬,不是洗衣服,就是扯豬草。在家裡顯得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忙碌。
香蘭讓賢后雖然不再忙著在廚房裡做事了,但仍有其它的事忙不完。現在她就在堂屋裡剁著和雲傑一起從山上弄下來的紅薯藤。因為如果不剁,紅薯藤碼在外面,不是曬乾了就是窩濫了;芝蘭作為大姐的協助者見了,也找了一把刀和一塊木板,陪著大姐在地上剁著。兩人一邊剁,一邊閒聊著。
「大姐,」芝蘭一邊陪大姐剁紅薯藤,一邊問大姐,「牙牙現在沒有催你住過去嗎?」
「牙牙見你們現在都回家了,」香蘭回答,「媽有的是幫手了,已經明顯的有了要我住過去的意思呢。只是還沒有正式和媽說這個事。」
「媽現在是麼態度呢?」芝蘭又問。
「看樣子,」香蘭回答,「媽還是不太願意呢。」
「為什麼呢?」 芝蘭不解,再問。
「我也不太清楚。」香蘭回答。
「媽可能是有點捨不得你住過去吧。」芝蘭分析。
「可能有之。」香蘭回答,「但好像不完全是這樣。」
「還有什麼原因呢。」芝蘭反問。
「可能和你有些關係吧。」香蘭回答。
「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芝蘭越加不解。
「你從一中畢業後,到現在還窩在家裡。」香蘭笑笑,「媽不想浪費你這個人才,想讓你到村小去教書呢。」
「這事我知道,」芝蘭回答,但接著問,「但這和你住不住到牙牙家裡去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呀。」香蘭暫時停止多豬草,看著芝蘭解釋說,「你要是真的去教書了,」家裡不是一時半刻又沒有人來幫忖她了嗎?」
「也是。」芝蘭承認,但想了想,又說,「不過,現在春蘭不是在家裡了嗎。」
「春蘭畢竟還是太小了吧?」香蘭回答。
「是啊。」芝蘭承認,「但我能不能去教書還是兩說呢。」
「正是因為是兩說,」香蘭回答,「所以媽才舉棋不定啊。」
芝蘭不再作聲了。她知道大姐香蘭為了自己的讀書,做出了很大的犧牲,承受了很多的辛勞。而現在,自己高中都畢業回家了,但仍然還不能為大姐分憂。想到這裡,芝蘭就對埋頭剁豬草的大姐香蘭看了看,心裡對大姐就充滿了一種深深的感激和愧疚之情。
冬天裡的白晝短,就在香蘭和芝蘭兩姊妹剁紅薯藤的聲音中,天氣就慢慢地黑下來了。父親高一凡和兩個在村小讀書的兄弟都先後回了家,一家人準備要吃晚飯了,這時就見牙牙走進了廚房。大家忙請牙牙一起吃晚飯。牙牙也不客氣,坐下來,接過春蘭給她盛的飯,就吃起來。
02 吃過晚飯後,孩子們都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去了。只有高一凡兩口子和牙牙坐還在火坑邊,一邊烤著柴火,一邊喝茶。因為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火坑屋裡的氣氛因此就顯得非常沉悶。
「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兩口子商量件事情呢。」牙牙對兄弟兩口子看了看,終於先開口說話了,「香蘭麼時候可以住到我家裡去了呢?」
火坑屋裡很靜,牙牙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雖然小,但卻像珠子吊在銀盤裡,清脆無比,每個字音都讓高一凡兩口子聽得清清楚楚。
但高一凡兩口子卻一時沒有回答牙牙的問話。火坑屋裡,只有吊在火坑上銅催壺裡的水被燒開後熱氣衝動壺蓋所發出的磕磕磕的響聲。
牙牙見兄弟兩口子聽了她的問話似乎無動於衷,便狐疑地抬起頭,用眼神在他們兩口子的臉上掃了一眼 。
覃桂蘭自然感覺到了牙牙看他們倆口子的眼神,不得不開口對牙牙說的話做出回應了。
「牙牙,」覃桂蘭抬頭看了看牙牙,顯得很為難地回答,「暫時只怕還是不行呢。」
「怎麼還是不行呢?」牙牙聽了心裡氣惱,抱怨地問,「原來你不同意香蘭住到我家裡去,是因為擔心家裡沒有勞動力,你沒有幫手,這我能理解。但現在春蘭沒有讀書了,芝蘭高中畢業也回到了家裡。你家裡現在有的是勞力,你也有的是幫手了。怎麼還是不行呢?我真搞不懂了呢。」
「牙牙呢。」覃桂蘭見牙牙惱火,忙看著她解釋說,「現在確實像你所說那樣,有一屋的勞力了。但有些事沒有給你通氣,你不知道。芝蘭雖然高中畢業了,但她讀了一肚子的書,我們做父母的怎不能忍心讓她窩在家裡吧?最近你兄弟正在找人活動,想把她弄到村小去當老師呢。這事要是辦成了,家裡不就又只剩下香蘭和春蘭了嗎?春蘭還小,什麼也不懂,做不得依靠呢。」
牙牙聽了覃桂蘭的這番解釋,好久沒作聲。
「我們想和牙牙再商量商量,還等個年把時間吧,啊,你看怎麼樣呢?」覃桂蘭見牙牙不做聲,便這樣對牙牙保證說,「等到了明年這個時候,你如果願意,隨時都可以把香蘭接到你家裡去住了呢,你看這樣行不行呢?牙牙。」
牙牙聽了弟媳覃桂蘭的解釋和保證,知道她說的也是實情,作聲不得,只好端起茶杯喝茶。
牙牙不作聲,覃桂蘭不好再繼續一個人說下去。火坑屋裡,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再等一年吧。」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牙牙終於鬆了口,「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等到明年這個時候的時候,你家裡就是再怎麼樣,香蘭都要住到我家裡去了呢。」
「要得,牙牙。」覃桂蘭見牙牙鬆了口,忙高興地答應了。
就在牙牙與覃桂蘭兩口子坐在火坑屋裡一邊烤柴火,一邊商談著香蘭什麼時候住到她家裡去的時候,香蘭和芝蘭兩姐妹也在房間裡談論著這件事事情。雖然牙牙到她們家裡來的時候,並沒有告訴她們倆她來做什麼,但她們還是從牙牙來時的神態裡猜到了牙牙到家裡來的意思。
「姐,」芝蘭和衣半坐半躺在床上,叫了一聲坐在床邊小桌旁扎鞋墊的大姐香蘭說,「我覺得牙牙今天來,只怕是來催你住到她家去的呢。」
「可能是。」香蘭抬頭看了看芝蘭笑答。
「因為牙牙現在看到春蘭沒有讀書了,我也畢業回家了,媽有的是幫手了,所以就來催你住到她的家裡去了呢。」芝蘭說出自己的理由。
「牙牙可能是這麼想的吧?」香蘭表示贊芝蘭的說法。
「不知道伯伯和媽是不是會答應牙牙的要求呢。」芝蘭問。
「這我就說不好了呢。」香蘭回答。
正當兩姐妹在房間猜測牙牙到家裡來的目的時候,就聽到從火坑屋裡傳來她們倆的父親喊香蘭的聲音。
「伯伯,喊我有事嗎?」香蘭抬頭看著火坑屋的方向大聲地問父親。
「牙牙要回去了,你點個火把,把牙牙送回去。」香蘭的父親在火坑屋裡吩咐香蘭說。
「好吧。」香蘭聽後答應一聲,就放下正在扎著的鞋墊,從房裡走出去送牙牙。芝蘭見了,忙從床上起身陪大姐一起去送牙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