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傳奇家世》（第十五章）

2020-10-12 盛世之人

《一生天真的梅姑》

（齊肩短髮的是十七歲的梅姑）緒梅姑生於一九四二年，剛好小我父親十歲，是父親後母連續生下定明定成兩個兒子後僅養成的最後一個女兒，小名如碧。祖父還是很疼愛的，儘管是女孩。畢竟是么女兒。她可真是不知秦漢無論魏晉的人，生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晴，甚至可以說全無內容的大眼晴。從小不是錦衣玉食，至少也是無憂無慮，因讀書無須考慮成績，吃喝不用動手動腦，而且縫人就說：「小時候我是我們街上穿得最好的，我的衣服裙子都是我二姐三姐從上海武漢寄來的。這話一點不假，我和母親都能穿上武漢寄來的，別說她了。所以她就是解放了仍是吃穿不愁。為什麼呢？因為她母親是工商業改造的受益者，不僅沒趕出家門而且還分有房子和店鋪。她不管父親去坐牢，哥嫂趕出門，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整天喜樂神一個。成天不是把我哥（她比我哥大十歲）抱出去玩，就是去看哪裡在開批鬥會或者去看槍斃人，她覺得很好玩兒。比如她跟我說：「你倆個舅舅一起槍斃的耶！你大舅肚子裡的米飯都從腸子裡打出來了，你小舅口袋裡還揣著米粑粑也打掉出來了，可能是買給他兒子的吧……」於此她津津樂道。我在想：她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她才會活得這樣輕鬆，她給我講述這些時都六十多了。玩到十五歲時覺得無聊，也不想進城不願離開她母親，更不想進城去讀書，於是就在鄰鄉找了個農具廠的會計當上了，但覺得枯燥無聊，正好一直關心著她的三姐拍電報要她去武漢，她可喜不自禁，立即趕回家，叫我母親去接替她，我母親立即頂替她，她火速趕往武漢。一到武漢看見三姐家五個女孩，小的剛出生，想必日子不好過，心裡發怵了。她三姐知道她是嬌養大的，怕她誤認為是要她來做家務帶孩子的。於是立馬安排她到忠孝門的一個茶樓上去包茶葉，同時她三姐家住的那條街上還有個大學生看上了她，於是三姐找戶籍警幫她戶口都上好了，指望她以後生活在武漢（這具體情況是三姑的女兒蓮子造訴我的，我父親也給我說過），可她死活不肯待下去，說武漢的氣候不好，說白了怕吃苦，於是打道回府，上面的照片就是與她三姐臨別時拍的。

（轉業後的姑父和梅姑）

回施南後，小鎮上也待不住了，因為是到過大城市武漢的人，一個小鎮，一條小街太無聊了，於是進城了。長相不錯，個兒比幾個姐都高，自然青春無敵，一下就被招進專署醫院（現在的州中心醫院）藥劑科了，這是六零年，剛好十八歲。在地區最令人羨慕的單位做最輕鬆的工作，好多人求之不得呀！可她一點不珍惜，工作才一年時，竟然看上了一個回施南南門探親的正營級軍人，不管不顧地跟他去上海結婚。部隊調查清楚情況後，知道梅姑出身不好，立即將姑父轉業到地方，而後地方將姑父安排到一個小公社糧管所做一般幹部，梅姑自己的工作也玩掉了。那時她和姑父經常回祖母家，回家就找祖母買這買那，因為祖母還在開鋪子，每天都有進項。她作為女兒不照顧祖母就算不懂事吧，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每隔一段，父親都叫我或哥去看一看祖母，因為她一個人單住在老房子裡，父親總有些不放心。那是我上初中時，有一次我正去看祖母，碰見她和姑父倆有說有笑地吃晚飯，祖母還在做湯。見我去了，梅姑就立即說：「爸爸（為了好養，改口叫媽為爸）你也來吃沙！」祖母讓我也圍著火爐坐下吃飯，我說吃了。於是祖母也開始吃了，梅姑邊吃邊說：「爸爸你哪那麼醜嘛！」我當時就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別說祖母長得並不醜，就是醜，在兒女眼裡也是最美的，不然怎麼會有「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一說呢！回家後我告訴了父親，父親氣呼呼地說：「她就是個二皇腔」，（相當我們現在說的「懂怪」），所以有時她把祖母氣急了，祖母就當著我父親罵她「碧婆娘」，我就笑祖母不敢當著罵她，搞得我父親哭笑不得，很是尷尬。每次回家，祖母都要給她錢。她所以不工作，可以啃老。只到文革祖母不能做生意，只能給別人洗衣餬口了，她就很少回家了。這時她也快四十了，姑父終於調回市內糧食局了。梅姑一直當家屬，亦無孩子。姑父曾經想把我小妹過繼給他倆，被我父母高度一致地否決了，到現在我們還在打趣小妹，說小妹如果跟他倆就好過了，獨生子女嘛！後來梅姑在祖母娘家亦即梅姑的表哥家相繼領來兩女孩，妹去姊又來，最終領養無效。從小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的，一人的工資還是顯得拮据。如果節儉自然過得去，加上兩人共同愛好是玩牌，所以，首先把姑父南門的遺產房產玩完了，再把梅姑母親的遺產（我父親讓她一人繼承的）房產又玩完了。姑父的身體也玩疲弱了。這時我父親和小姑不停地給以資助

，否則生活難以為繼。如果.計劃開支，別亂花錢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但兩人都大手大腳，而且梅姑一直活在夢中，見了我們晚輩如同祥林嫂講阿毛的故事，說專醫院會給她平反，還會補發工資。一看到她像艾瑪一樣一生生活在夢中，我覺得也好，這樣的人不痛苦。父親見她倆人年紀大了上公廁不方便，第一次給一筆錢讓她在室內修廁所，可她卻裝了電話，第二次給錢，她又買了冰箱，第三次才搞定廁所。姑父先她而去於哮喘病，梅姑最終心梗於衛生間，由我小弟攜幾姊妹送她上山，享年七十四歲。梅姑一生真正的來去無牽掛，所以：

簡單的人不累，夢中的人幸福！

又所以：人畢竟是人，不只是為吃飯而活著的，矛盾吧！人類就是在二律背反中不斷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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