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陸續看完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的口述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
這本書被中華讀書報評為2019十大好書。樊錦詩本人也被稱為敦煌女兒,更有自媒體報導她是「敦煌最美的女人」。
但是她還是很低調:「我的經歷很簡單,出生在北京,上海長大,北大求學,到敦煌工作。我從來沒想過我要寫什麼自傳、回憶錄。」因為同是校友的顧春芳想給她寫傳,弘揚敦煌精神,老人答應了。
看到最後講敦煌精神的時候,不知道為啥自己哭得稀裡譁啦,應該是被這一輩人文學者的氣節和博大的追求感動到。
在不停向錢看,瀰漫浮躁的今天,偶爾靜下心,看看這種書,非常重要,因為她會給我們精神滋養,讓我們前行的後勁更足。
01
敦煌:幾大文明的交匯點
之前曾和小夥伴去過敦煌,逛了鳴沙山和月牙泉,還去莫高窟觀摩過,去靠近沙漠的地方看了海市蜃樓和日出。
不過看了這本書,才發現自己真的是走馬觀花,敦煌厚重的人文歷史背景,自己幾乎不知道。敦煌古稱瓜州,是古代漢地去往西域諸國的必經之地,出了塞外,這裡可以通往中亞、西亞、歐洲......。
敦煌被稱為幾大文明交匯之地,伊斯蘭文明、佛教文明、漢地中原文化等,在這裡交匯。
古時候為了保護邊疆安全,安居樂業,官方派兵並調撥百姓,在敦煌周邊安居。逐漸商賈雲集,來自各國的商人們彼此交換貨物,而文明也從中得到薰陶和發展。
鼎盛時期,這裡開鑿了很多洞窟,莫高窟、榆林和瓜州石窟,幾百、數千個洞密布在敦煌沿線的山坳裡。能工巧匠們在石壁上雕塑壁畫,其中多數是佛教題材的作品。他們把心中以為的真善美都表達在畫作裡。
歷史上,無論是古代的文人雅士,還是近代的畫家張大千等,到了這裡,幾乎都走不動,有的一住就是幾年,在這裡臨摹。
張大千曾說:宋代的繪畫真跡我看過,我想看隋唐和六朝的,這個必須要敦煌,他一去就住下臨摹兩三年,返回內地後舉辦了臨摹敦煌壁畫展。
各種圍觀也造成劫難,在20世紀前後,美國、俄羅斯、日本等多個國家的研究者或官員,曾來到敦煌,從王道士手裡買下了多幅莫高窟珍貴經卷,有的甚至用化學手段將牆上的壁畫黏走。到現在,敦煌的珍貴文物古蹟,散落在世界各地。
看到書上這樣寫,我是不太理解的,瘋狂的對美的佔有讓人似乎失去理智。
歷經千百年來,莫高窟的石窟在近代幾乎破敗,文物盡毀,被修行的王道士無意間發現時——那些經卷集中堆放在一個叫藏經洞的石窟裡。
學者們猜想:或者是為避戰禍和滅佛運動,所以將經卷集中堆積在一個屋子;也有可能這是一種處理廢棄佛教用品的一個供養儀式。沒有定論。到今天,敦煌當地氣候乾燥依舊,天空依然高遠遼闊,但大漠不是那麼荒涼,莫高窟吸引了遊人如織,可曾記起歷史上它的風霜?
02
敦煌莫高窟人:甘於寂寞平淡的一群人
近代以來,有學者被敦煌豐富的人文景觀和珍貴的文物價值所震撼,不斷提請當局保護遺產。官方在行動,學者們也不斷做出努力。
四五十年代開始,一批批學者被先後派到敦煌保護莫高窟,敦煌首任院長常書鴻等人,一紮根就是幾十年,直至長眠於當地的黃土堆。
常書鴻曾把妻兒從重慶接到滿眼黃沙的敦煌安家,沒過幾年後妻子不告而別,他和孩子繼續堅守。作為第三任院長,樊錦詩曾經和丈夫分居長達19年之久,晚年後丈夫才追隨她來到敦煌。
長期和親人骨肉分離,似乎是莫高窟人逃不開的宿命。早年的醫療衛生條件還不太好,曾有家屬因為剖腹產腸粘連在當地去世......
現在,各種條件好了很多,但莫高窟依然需要的是坐冷板凳的人。在這裡工作,必須耐得住寂寞。
工作人員們常年面對的是一個個洞窟,必須精心地研究、保護,並且利用各種聲光電等現代介質手段,儘可能弄清楚壁畫和洞窟的現狀,將數據詳盡記錄下來,以利於後代保護的傳承。
樊錦詩最想做的就是這個工作,她的敦煌石窟研究報告,第一卷就寫了幾十年。
她說:這是一個基礎工作,為後人做嫁衣,沒有多少人願意,看起來也沒多少用,但對後代卻是很有價值的事情。作為這麼重要的文化遺產,接力保護好,對人類的價值,功不可沒。
我想起之前接觸過很多文物保護者或者人文學者,生活比較清苦,每天就是看書、些文章,在外人看來很慘,但對她們來說卻是甘之如飴。其實換位思考起來,如果沒有體驗過安靜看書的快樂,可能也就很難體會研究者或者寫作者的幸福。
好在,當時雖然各方有分歧,但對文物保護的重視還是共識,即便在文革動亂時期,一個單位分成18個派系,但是莫高窟沒有遭到破壞。
樊錦詩是南方人,剛來敦煌時發現這裡的水洗不乾淨頭髮,滿眼灰土是房間的慣常狀態。水也常是澀的。地理位置也相對隔絕,但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她們還是堅持下來。
是一種保護和傳遞文化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常書鴻說:雖然他不信佛,不知道轉生;但如果真有轉世,他希望自己還是常書鴻,繼續保護莫高窟。
第二任院長段文杰曾在病重之際碰到如夢如幻的飛天,人間再見不到這種奇景,醒來他一定要去敦煌。也許正是這份念茲在茲的深情,讓一代代人前赴後繼。
作為第三任院長,樊錦詩說:一開始是被老師派來的,雖然中途曾幾次想離開敦煌,但這麼幾十年堅持下來,不再後悔。
應該是牆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畫,跨越千百年來,精神的傳遞。
來到敦煌才能心安。樊錦詩常說:我心歸處是敦煌。
他們心中的敦煌,其實我想,也是我們每個人需要去找尋的,心底對真善美的渴望,對夢想的追逐,以及心的安寧和平和。
03
學者在守護什麼,急功近利是學術的死敵
看書的尾聲,樊老師講述自己這麼多年堅持下來的心路歷程。
有過不去的事情時,她會默默來到最喜歡那尊佛前,在石窟待一會,心裡的陰雲就會煙消雲散。
有空時,她也會和朋友們相約來到九層樓,莫高窟最高處,聽那屋頂簷角的鈴鐺聲,遠望是大漠,頭頂是無窮的天空,心很靜。
本書的作者、北大藝術學院教授顧春芳,曾經和樊老師一起駐足九層樓,那一刻的恬靜和心安,讓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樊老師,為什麼一代代的敦煌文化研究者,可以甘於寂寞。
因為外面是喧囂,汲汲名利,而莫高窟只有不間斷的考古研究、臨摹和修複壁畫,能工巧匠,也只有聚精會神才能繼續下去。
不只一個研究者說:不管有多少煩惱,進入石窟,就會覺得心很靜,沒有煩惱了。因為心安,大家甘願守著黃土、守著石窟,默默奉獻自己的青春,默默奉獻自己的腦力。
人的一生,追求的東西各各不同,為食、為利、為名——多數的人,匆匆一生,吃喝玩樂,又離去。有了房想買車,有了小房子,想換大房子;去了一個國家旅遊,又想去更多的國家看看...... 我們的欲望好像總是無法平歇。
每個人在某個剎那或者某些剎那,一定會思索生命的意義,偶爾也會迷失,不過更多的人,選擇不想,及時行樂。但我想,不能找到心安之處和人生使命,心裡就總有空缺。
所以,你才會經常聽到,那些得名得利的人,腰纏萬貫的人,用更多的享樂來麻醉自己,因為停下來讓人不知所措。也有的人,某一天停下來,會突然崩潰,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很多企業家,比如張朝陽、李開復等,都曾在事業如日中天之時,有罹患抑鬱症或者重病的經歷。可見當我們不斷向前衝的時候,還是要多一些心思來照看我們的心,別讓心溜號太久。
忙——字面的解釋也就是「心+亡」,千萬不能忙碌得把心丟了。
04
不急功近利,但是也要研究和了解社會動態
但另一方面,學者也不能固守書房,如同固守深閨的女人一樣。因為,社會是不斷變遷的,經濟、社會、政治、科技各方面飛速進步,一定要不斷地了解這個社會,研究這個世界,了解前沿的科技手段,不斷地為我所用。
這一點,樊錦詩也做得很好。80年代,樊錦詩接觸到了計算機科技,由此提出了「數字敦煌」的概念,到90年代,敦煌研究院開始與科技工作者合作,運用各種聲光電、恆溫等設備,來對敦煌的壁畫進行保護,對石窟進行勘察。
一方面,為了接引更多的人了解敦煌,另一方面,又不能破壞文物,樊錦詩和同事們在展廳打造了3D敦煌,讓大家可以更直觀、立體地參觀。
從這個例子看,科技果真沒有好壞,我們要做的是不斷研究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和各種手段,採取更好的方式來研究和服務社會。
比如我就了解到有很多社會學者利用一些短視頻平臺來研究不同地區人們的生活,進行一些個人故事的搜集和採訪等,足不出戶就能搞調研,減少了舟車勞頓的辛苦,也節省了經費,看到的東西還更鮮活,從這一點看,我不能不佩服這些緊跟時代的學者們、作者們。
05
書中人物,給我們職業選擇的啟迪
我注意到樊錦詩有個故事:她一開始到敦煌,只是服務學校的分配,沒想那麼多,更沒想到要待一輩子,甚至一度,她還動過離開敦煌的念頭。
每次探親回家,她的父親都沒有多的話,只是告訴她一句:既然選擇了,就好好幹。是父親的勉勵,讓她一直待下來。
樊錦詩的故事,也給我們啟迪——作為為人父母者,到底要將孩子往哪個方向上引導呢?
誠然,我們的生活不能缺少錢,很多的家長也樂意讓孩子從事一些比較賺錢的行當,甚至鼓勵孩子經商等。但是,千萬不能是一心向前看的態度。
前幾天,我看到一個視頻:還不到兩歲的孩子,被家長訓練拍親子視頻——講述孩子生活習慣的養成,大人教給她一些詞,她再說出來,聽著明顯不像她這個年齡段該說 的話。
沒錯,孩子是很萌,也很可愛,但是不應該被訓練為一個天天曝光,說大人話的明星。這一點,剛玩肯定覺得有意思,但是時間久了,孩子肯定受不了,看看那些童星們付出的代價就知道了。
作為職業的選擇,應該兩代人好好商量。不管從事什麼職業行業,如果是孩子喜歡的,能養活自己,也對社會有益,那就應該支持。
君不見前段時間,衝在一線的都是大家平時都不會關注的清潔工工人,是她們非常時期,守護了我們的清潔和乾淨。
現在,樊錦詩從敦煌研究院院長職務上退下來,現任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研究館員,蘭州大學兼職教授。
迄今她已經在敦煌待了40年。2018年12月18日,黨中央、國務院授予樊錦詩同志改革先鋒稱號,頒授改革先鋒獎章,並獲評文物有效保護的探索者。
2019年9月1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籤署主席令,授予樊錦詩「文物保護傑出貢獻者」國家榮譽稱號。這些榮譽,其實都是對她的勤奮和堅持的鼓勵。
06
寫作者呼籲的,是呼籲什麼?
看書的同時,我想起曾經的老師們,那些致力於讓有緣的人都活得更開心、更心安的人們,我很汗顏不能做更多。
作為一個小小的自媒體人,沒有很多的錢可以,但是卻不能沒有人去讀這些文章——這是我的心聲。
儘管我寫得不夠好,還是希望滿心歡喜寫下的,您得閒可以看看,並有所思索和受益,進而分享給更多的人。
如果暫時不能,我想還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在這個調試自己、迎合大眾的過程中,經常有痛苦,也在找尋技巧,我想總的來說還是自己不夠篤定,急於求成。
看到作者樊老師寫的一段話:
當年,學者傅斯年先生說自己一天要花兩個小時想問題。
對我們來說,如果兩個小時太長,那能不能花個半個時,或者經常想一想,做過的事到底做得怎麼樣?如果根本不去思考,你還做什麼,怎麼往前走?
所以我不太主張年輕人著急寫文章,有的文章如果沒有下夠功夫,寫了也是沒有意義的,就是拿著別人的研究成果和觀念抄抄改改。
深表贊同,也點醒了自己,更鄭重地對待文字。靜下心來,去提升自己,去更好的表達。
我想起老師們的期許,很為汗顏。
通俗文章的寫作者們,一直致力於採取讓大家更為喜聞樂見的方式,把一些看似艱深的東西直白化,來輸出文章,臺灣地區的先行者們做過很多嘗試,大陸也有很多人在默默地做。
這不是一個著急的事。
我們多數的人都會淹沒在歷史的煙塵裡,也許,好好做自己,務求心安,堅持下去,就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了。
樊錦詩在給北大新生的信裡曾寫道:
「我幾乎天天圍著敦煌石窟轉,不覺寂寞,不覺遺憾,因為值得。我這輩子就做了一件事,無怨無悔。」
朋友,您找到自己這一輩子無怨無悔那件事情了麼?
作者介紹:
若水:持續讀書踐行者。自由撰稿人。北大社會學碩士、前報社頭版編輯,11年媒體工作經驗。中科院心理諮詢師在讀。
本篇屬於若水百度專欄「北大小碩寫書評,每周一本,自律互助,攜手成長」第一篇。
部分圖片: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