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史篇 —— 古希臘的迭起興衰(上)

2021-02-16 Morris的歷史Lab

提到古希臘,想必大部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雅典和斯巴達,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阿基米德等人。但是,除了神話,史詩和殘破的神殿以外,古希臘文明是如何出現,繁榮,再消失的呢?

愛琴海(Aegean Sea),希臘文明的搖籃,古希臘早期文明以伯羅奔尼撒半島的邁錫尼地區和遠離希臘本土的克裡特島為中心。歐洲文明的起源在此出現。希臘文明的起源地並不在巴爾幹半島上,而是在地中海的克裡特島上。希臘最早出現的文明是愛琴海上克裡特島的米諾斯文明(Minoans),它從大約公元前2850年一直持續到約公元前1450年前。

克裡特島,這裡曾是商人的聚集地,是地中海貿易的中轉站。也是希臘文明最早的發源地

米諾斯一詞來源於古希臘神話裡的克裡特之王米諾斯。荷馬的《奧德賽》中提到過米諾斯手握金杖,發布判決的場景以及他在克裡特執政之事。儘管如此,米諾斯文明一詞其實是後世稱呼的,沒有任何明確事實能證明米諾斯的存在,有些關於他的傳說在希羅多德的《歷史》和荷馬的《奧德賽》以及《荷馬史詩》都多多少少有體現。但傳說是不足以作為史實的。

特洛伊戰爭

此外,嚴格意義上來說,米諾斯人不算希臘人,他們不生活在希臘本土的巴爾幹半島上。且他們獨特的線形文字如今也沒人能破譯。因為米諾斯和他的子民所留下的記錄太少,且很多都被後續的文明所改變和傳承。但後世的考古學家仍然在克裡特島發現了王宮遺址,哪怕不能證明這裡和希羅多德,荷馬等人描繪的傳說裡米諾斯的國度一樣,但也仍然能證明這裡曾經有璀璨的青銅文明。

米諾斯文明留存的線形文字,至今無人可解

米諾斯文明後期,巴爾幹半島上的邁錫尼人入侵了克裡特島,徵服了克裡特島全境,但邁錫尼人傳承了米諾斯人的文字和部分文化。後來,因為一場嚴重的火山爆發和多利安人的南下入侵,米諾斯的名字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邁錫尼文明(Mycenae),因伯羅奔尼撒半島的城邦邁錫尼而得名,它繼承且發展了米諾斯文明的精華。古希臘文明的明顯文明特點也開始出現在邁錫尼文明的城市間。

宙斯,赫拉,波塞冬,雅典娜,阿瑞斯,赫爾墨斯,阿耳忒彌斯。這些希臘眾神的名字第一次出現於邁錫尼文明期間,邁錫尼文明的時間線從約公元前1400年到前1100年,這是古希臘大多數神話傳說的發生時代。《荷馬史詩》裡描繪的特洛伊戰爭,希臘的國王阿伽門農就是邁錫尼王國的領袖。

 

邁錫尼文明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突然開始衰敗,希臘的黑暗時代因此開啟。城市被荒廢,宮殿被毀壞,文字記載遺失,考古學家發現在這一時期希臘半島的許多定居點人數甚至可能不足百人。留下的大部分記載還是從希羅多德和荷馬等人的著作中發現的。直到現在,也有好幾種關於衰落的不同說法,比如特洛伊戰爭的長期影響,地中海神秘的海上民族,內部矛盾導致的起義等等。然而,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衰敗的原因。而北方多利亞人的入侵最終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愛琴文明就此和同時代的西臺帝國,新埃及帝國一樣消失在了那個黑暗時代,留下的就只有少數關於米諾斯和邁錫尼的痕跡。

邁錫尼陶器

被群山及峽谷阻隔的巴爾幹半島導致了古希臘城邦文化的獨特性。但是,各種證據證明,從愛琴文明到希臘古典時代,希臘文明在血統和文化上從未中斷。公元前八世紀,在黑暗時代後和古典時代以前,希臘各國皆以一個城市或市鎮為中心,結合周圍農村而成,一城一邦,獨立自主,故稱希臘城邦(Polis)。又因古希臘文化和藝術開始在這個時代開始發展,故稱為古風時代(Archaic Period)。

古風時代是希臘城邦崛起的時代。雅典,斯巴達,科林斯,敘拉古等城邦陸續崛起。希臘藝術開始逐漸發展。打個比方,古風時代對於希臘歷史相當於文景之治對於中國歷史的發展一般,同樣也是在戰亂後逐漸恢復,人民逐漸富裕且通商機會增多,並同樣為了抵禦外敵而籌備了足夠的軍事力量。不同的是,中國是中央集權制,而希臘是獨立城邦制,中國是統一的,而希臘各城邦獨立,各城邦之間不是同盟關係就是敵對關係。

 

隨著獨立城邦的崛起,海外殖民運動逐漸開展。希臘可以說是歐洲遠洋殖民的最早雛形,從現在北非的突尼西亞和利比亞,義大利的西西里島,以及如今的敘利亞,希臘殖民者的身影無處不在。整個地中海成為了殖民者的後花園。當然,不僅僅在地中海,他們也同時向西部,東部和北部延伸。最遠從西班牙和法國南岸一直到了東部的黑海。據統計,希臘人在上述各地建立的大大小小的殖民城邦有140座左右。

希臘殖民地圖

古風時代地中海希臘版圖

斯巴達和雅典的版圖

雅典城(Athens)的初期歷史已經不可考,但雅典城邦於公元前683年誕生。公元前8世紀,舊王權衰落,政權由氏族貴族執掌,雅典逐漸結束了王政時代,並向奴隸制社會邁進,且從公元前683年開始改變了選拔執政官的制度,並逐漸成為希臘最強大的城邦之一。

 

公元前594年,雅典平民與貴族的矛盾激化,於是雙方的仲裁人梭倫實行改革,廢除了債務奴役。相對平衡了不同階級之間的利益,也奠定了希臘政治的基礎,甚至後世影響了羅馬的政治制度。民主這個詞也因此出現在了歐洲大陸上。

雅典公民大會

作為民主的起源地,雅典極其重視教育。梭倫的改革中就明確規定父親有義務使子女接受教育,否則子女成年後有權不贍養父親。7歲前,子女由母親教育。7歲後,男生進學校學習文法,書寫,音樂,朗誦等。而女生則在家裡與母親學習紡織與縫紉等技能。可以說,雅典的文化繁榮與他們對教育的重視度息息相關。

 

公元前510年,雅典政治家克裡斯提尼提出了影響歐洲文化的陶片放逐法(Ostracism)。每年的城邦公民大會上,常務委員會會詢問公民大會是否需要進行陶片放逐投票,以使城邦擺脫影響力太大的人士。投票者會在陶片上寫下他們認為該被放逐者的名字,並投入投票箱。當然,如果得票數未達到6000票,將無人被放逐,而達到6000票的人再取最高者放逐。而被放逐者無權為自己辯護且必須得離開雅典10年。可以說,這種制度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獨裁者的出現。然而,投票放逐也導致了賄賂以及拉選票等現象的出現,甚至一些使希臘繁盛的英雄們也因此被流放。陶片放逐法也可以說是現代西方政治現象的早期縮影,但這種不成熟的制度也因為後來逐漸增多的政治醜聞而宣告終結。

投票所用的陶片

斯巴達(Sparta),位於伯羅奔尼撒半島的拉科尼亞,原意其實是一種掃帚。也許也是指最初多利亞南下入侵伯羅奔尼撒半島的拉科尼亞並建立斯巴達城的事件。入侵者多利亞人摧毀了原來的城邦,建立了斯巴達城並自詡為斯巴達人。作為最早軍國主義,嚴酷紀律和貴族統治的代表詞,斯巴達已經不單單只是一個名詞,而是成了一個形容詞。他們的獨特政體,也成為了寡頭政治一詞的由來。

 

斯巴達人徵服拉科尼亞期間,他們把所有俘獲的的原居民變為了國有斯巴達農奴,並稱他們為希洛人(Helot)。他們被分配在不同的國有土地上,並強迫給斯巴達人耕種。他們的主人既不能釋放他們也不能販賣他們,而且可以在執政官發布可以殺害希洛人的命令後對他們隨意屠殺。原住民希洛人在數量上是遠多於斯巴達人的,為了以防潛在的暴亂可能,斯巴達執政官每年也都會定時「清理」一些希洛人,當這個命令頒布時,所有斯巴達人都可以無條件屠殺希洛人。這個殘暴的制度直到公元前2世紀才廢除。

虐待希洛人的斯巴達執政官

軍事訓練是斯巴達人生活的一部分,和雅典人重文輕武相反,斯巴達人重武輕文。斯巴達文化裡幾乎沒什麼藝術產物,青少年被要求只要會寫簡單的文字傳達命令和寫便條就可以了。語言也儘可能簡介,因為他們的語言用來傳達軍事號令就足夠了。

 

適者生存這一詞在斯巴達文化裡體現的淋漓盡致。生下來適應不了環境的嬰兒會被直接丟棄在野外,並成為野獸的食物。活下來的嬰兒們從小就要接受軍事訓練。斯巴達人在兒童還小時就灌輸給他們武力至上的概念,並在兒童面前鞭打和侮辱希洛人,甚至直接帶領兒童屠殺希洛人。到了男孩12歲的時候,男孩會進入少年兵團,春夏秋冬都不許穿鞋而且只許穿一件外衣,他們天天睡草蓆而且吃不飽肚子。然而,斯巴達傳統鼓勵這些少年進行偷竊,前提是不被發現,否則要受重罰,因為他們能力不足。在男孩20歲後,他們正式成為軍人,並成為在戰場上廝殺的主力軍。哪怕60歲退伍後,他們也仍然是預備兵。斯巴達女孩從小呆在家裡,不是像雅典女孩一樣學習縫紉和編織,而是學習跑步,鐵餅,搏鬥等。因為在斯巴達觀念裡,瘦弱的女性是生不出強大的戰士的。每個斯巴達母親在送兒子上戰場時,都會給他們一面盾牌,也不會說什麼祝他們平安歸來之類的話。而是讓他們要麼拿著盾牌凱旋而歸,要麼屍體被放在盾牌上抬回來。

斯巴達戰士

戰爭是古希臘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處於他們日常生活的中心,他們把戰爭看作是如同生命誕生與死亡一樣自然的事情。隨著希臘各城邦人口的增多,對糧食的需求越來越大,各城邦之間的戰爭也因此逐漸增多,其目的就是為了爭奪糧食。

 

同一時期,希臘東邊的波斯帝國(Persian Empire)已成為了世界古代史上第一個橫跨歐、亞、非三洲的帝國。公元前546年,在消滅了位於當土耳其西北部的呂底亞(Lydia)之後,波斯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如今土耳其西邊愛奧尼亞上的希臘各城邦。公元前513年,在吞併了愛奧尼亞各城邦之後,波斯的大流士一世進一步控制了黑海海峽和色雷斯(Thrace),並直接威脅到了希臘半島各城邦的直接安全和利益。至此,希臘各城邦決定暫時停戰。

 

波斯帝國:歷史上第一個橫跨亞歐非的帝國

公元前500年,愛奧尼亞各城邦無法忍受波斯強迫性的從民主制到君主制的制度轉變,於是以城邦米利都為首進行了抵抗波斯的運動,並同時向斯巴達求援。斯巴達拒不發兵,反倒是雅典和埃雷特裡亞出兵相救。儘管如此,從歐洲大陸運輸士兵和軍艦去亞洲救援實在是難度太大,在堅持數年後,波斯大軍完全徵服了愛奧尼亞地區各城邦。整個中亞被波斯吞併。

 

雅典和埃雷特裡亞派往愛奧尼亞的援軍成為了波斯最有力的戰爭藉口。公元前492年,波斯艦隊從達達尼爾海峽的海上入侵,然而因為颶風以及岸上色雷斯人的偷襲而被迫撤退。公元前490年春,大流士一世重新集結軍隊並成功佔領了埃雷特裡亞,繼續南進後在距雅典東北約40公裡的馬拉松平原登陸。

 

馬拉松戰役(Battle of Marathon)對雅典人的重要性無異於史達林格勒對於蘇聯的重要性一樣,就如同丟了史達林格勒就提前預示著莫斯科的陷落一樣,丟了馬拉松,雅典城也將不保。於是,雅典派長跑健將斐迪庇第斯連夜跑往斯巴達呼召援軍,他花了兩天跑了246公裡。斯巴達假意出兵,實則按兵不動。於是,阻止波斯登陸希臘半島的任務落在了雅典的頭上。

 

馬拉松一戰,不僅僅是運動馬拉松的由來,也是古代歷史上以少勝多的典型案例之一。波斯軍人數大於雅典軍兩倍,然而雅典軍於馬拉松戰役只有192人陣亡,而波斯軍則損失了6400人。因為多山的地貌,波斯戰馬的優勢無法體現出來,這使得希臘獨特的重裝步兵(Hoplite)第一次嶄露頭角。重裝步兵以其方陣(Phalanx)聞名,兼備矛與盾,整個軍團一起攻擊,在犧牲了機動性的同時卻又攻守兼備。可以說這是軍事史上的一次重大改革,後世的步兵團也都多多少少採用了類似的模板。尤其是羅馬軍團,成為了後世吸收了希臘重裝步兵經驗最多的部隊。

希臘步兵方陣

馬拉松之戰後,斐迪庇第斯又連續狂奔40公裡將捷報帶到了雅典,在報告好消息後,他力竭而亡。這也就成為了運動馬拉松的由來。而波斯軍隊之後被迫撤退,從而放棄了第一次入侵希臘的計劃。然而兩邊劍拔弩張,隨時準備第二次戰爭。

而波斯的第二次入侵,將會開啟希臘的古典時代,這也將會是一個對西方文明社會產生劇變的時期,這個時代影響了後續的羅馬文明,並成為西方文明最早的黃金時期。

希波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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