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區馬駒橋鎮小周易村
(一)下沉幹部的招牌管用
「呦!郭師傅,來了?過來,過來,我給你量個體溫,呵呵!」
說這話的是馬駒橋鎮小周易村村民於士才,一名普通的共產黨員,村裡年紀最大的抗疫志願者,今年已經68歲了,但身體硬朗,說起話來聲如洪鐘,就憑這底氣,若非見到本尊,很難猜到他的年紀。
「師傅」這個詞在我的記憶中略顯得有點模糊,特別是一位老者對遠比他年輕的人而言。
「於老爺子,您可真有樂子,後來的給先來的測體溫?咋著,又到您的班兒了?」
每次見到他,我總有一種莫名親切的感覺。
「嘿嘿,可不是嘛!」於老爺子咧嘴笑了:「又該我了!」
看看表,正是下午兩點四十,離交班的時間還差二十分鐘。
「您每次都提前這麼多,他們這便宜佔的可是沒夠了。」
「不礙事,早點接班,也讓他們早點回去歇著。」說著話,他從村口崗亭後面取過墩布和掃帚,打掃起村口衛生來。
自從下沉到小周易村認識他那天起,天天如此。
小周易村村民於士才
我也跟著搭把手,兩人說笑間便收拾停當。
他和前班交了接,沏上一杯濃茶,然後便將電子體溫表握在手上,擼起袖子在自己胳膊上測了測,低頭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喃喃自語道:「這回這數兒還差不多……」
我往於老爺子身邊湊了湊:「怎麼?又不準了?」
他撇了撇嘴:「這玩意兒就不是正經東西,昨兒個早上新拿來一個,半天不出數,我還以為殭屍來了呢。折騰了半天,好容易出數了,測誰都是90多度,這分明就是詐屍了……我一氣之下,抬手就給扔了!」
一番話說的我差點兒沒笑背過氣去。
「您這說的,該不會調出華氏了吧?」
於老爺子讓我說的一愣:「這……這還真保不齊。你……你淨馬後炮……」
我一臉冤枉。昨天我輪休,哪會知道?
「你哪兒的,有出入證嗎?」
稍一愣神的工夫,於老爺子抬手堵住村口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外地人。
「大爺,我進去裡邊菜店買點菜。」
「買菜?買什麼菜,有出入證嗎?」於老爺子的口氣明確生硬起來。
中年人陪笑道:「大爺,以前我老在咱村買的,您就不記得我?」
於老爺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噢,你啊!哼哼,別跟我套近乎,我不認得你。實話告訴你,有出入證測了體溫沒事讓你進去,要是沒有,說下大天來也不能放你進去!」
中年人不停地央告,於老爺子的嗓門越發高吭起來:「怎麼我說的中國話你聽不懂啊?跟你說半天了,家有家法,村有村規,疫情結束了再來,到時你把這菜店搬空了都沒人管你!」
中年人還想再分辯什麼,於老爺子有些怒了,突然向後一指我:「看看這是誰,我老實告訴你,這可是市裡派下來的幹部,專門來檢查的,再不走你可吃不了兜著走,還不快走!」
中年人順著手指方向朝我望來,我不情願地挺了挺胸膛,「哼」了一聲,他這才悻悻地走了。
於老爺子瞧著他的背影,斥道:「要說也是這麼大的人了,這點事兒不懂!」
我拉了拉於老爺子:「您這可不對啊,拿我當擋箭牌這合適嗎?您好好說,讓他走了不就完了?」
於老爺子「哼」了一聲:「咱幹什麼事,聲勢一定要鎮得住才行!」
「那您這算震住了?」
於老爺爺詭異一笑:「你這招牌比我有用!」
(二)沒有共產黨哪有好日子
三點差十分,老於的搭檔鮑山終於現身了。遠遠看去,油光錚亮的腦袋格外醒目。
「這小子,不到點兒決不出來!」於老爺子低聲埋怨。
鮑山端著茶杯,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到近前先和我打招呼:「喲,郭領導,來的夠早啊!」
沒等我說話,於老爺子先開了口:「別耍貧嘴,看看表,這都幾點了?」
鮑山掏出手機看了看:「這不還沒到點兒呢嗎?我這已經算早了。」
「你瞪大眼睛看看……」於老爺子沒好氣道:「我可在這兒坐半天了!」
「怎麼著,三叔,這以後值崗時間我不用看表,看您就夠了是嗎?」
兩個槓精撞在一起真是沒誰了,大家都知道,平日裡只要兩人湊在一起不抬抬槓,生活定然是索然無趣的。
我坐在崗亭裡一邊統計著這幾天陸陸續續外地返京人員的數字,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兩個活寶鬥爭嘴,突然就聽著於老爺子一聲暴喝:「站住!哪兒去?」
這一聲好似一道劈雷,我騰地就站了起來。
一位年輕小夥騎著電動車從卡口飛馳而過,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鮑山也急了,跟著大叫:「站住!」飛身追去。
於老爺子年紀大了,自然跑不動,我總歸年輕20歲,也跟著追了上去。
卡口動靜不小,驚動了正在村內巡視的包村幹部張金生,幾個人前後夾擊,才將小夥阻截。
於士才和鮑山在值崗
於老爺子氣的跳腳:「你當你是誰啊,就敢這樣往裡闖,有沒有規矩?」
小夥連忙解釋,稱是出門上班落了東西急著回來取,還掏出了出門證。
證件確實不假,體溫倒也正常,饒是這樣也不能如此闖卡。於老爺子一通數落:「我可告訴你,你記好了,無論多急的事,就算你家著了火,進村也必須拿出入證,測量體溫登了記,才能進去。你自己想怎樣就怎樣這可不行,既然在這村住,就得守這村的規矩,否則你就別在這住,聽懂沒有?」
「懂了,懂了,我錯了,下次一定改。」小夥緊著陪笑臉。
「還想有下次?我告訴你,再有一次,直接沒收你的出入證,你就算打爆了12345也沒用!」
小夥走了,於老爺子猶在生氣,總算有了半刻寧靜。
鮑山坐在一邊翻看手機,偶然看到頭條上一條新聞,下意識地說了出來:「美國那個國務卿說咱們疫情跟共產黨體制有關……」
「你說啥?」剛平靜下來的於老爺子又蹦了起來。
糟糕!於老爺子這次是要刀口向內了。
「我……我沒說什麼呀?」
「不對,你說了……我這眼神雖然不濟了,但是我這耳朵可沒生繭子!」
鮑山一臉莫名:「我……我沒說什麼啊,我只是說美國人又在攻擊咱們啦……」
馬駒橋鎮包村幹部張金生
「啪!」於老爺子一拍桌子吼道:「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大字不識幾個,但是我可知道,沒有共產黨,哪有咱們現在的好日子?沒有共產黨,咱們這場大疫不定要死多少人呢!你怎麼能同他們那些人穿一條褲子?他們把欺騙謊言當成家常便飯,要權不要臉,要錢不要命……」
於老爺子越說越激動,張金生朝我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我明白:老爺子這是要玩真的了!
我趕緊搭話圓場:「於老爺子您誤會了,鮑哥怎麼可能跟他們穿一條褲子?他連美國人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鮑山憋了個大紅臉:「您……您這不講理,這又不是我說的!」
於老爺子的眼珠瞪得溜圓:「不是你說的,是誰說的?」
鮑山把手機晃了晃:「三叔,您老仔細看清楚,這是頭條說的……」
(三)共產黨員不能含糊
村裡的大喇叭叫了起來,一個女人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但似乎離卡口太遠的緣故,聽不清說的什麼,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了「口罩」一類的用詞……
上午剛和村書記兼村主任徐雲賀提到了我近來發現的問題,個別村民和租戶開始放鬆警惕了,不戴口罩就上街了。
「村裡喇叭覆蓋區域是不是太小了,嗚哩哇啦這都說了啥?」
村幹部李鳳英組織開展文明實踐活動
「應該就是提醒村民們出門戴口罩吧。」張金生也這麼說,看來我沒聽錯。
「咱村喇叭不缺,就是村口這個壞了,一直也沒解決……」鮑山朝著前方一指,距卡口大約50米處,一根粗大的電線桿頂端掛著兩支大喇叭。
說話間,只見一個人影緩緩爬了上去,我們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看得清了,是小周易村幹部徐雲旺!
「這事兒他在行,別人真未必幹得了……」於老爺子眯著眼睛直點頭:「這種爬高的事,就得他這樣短小精悍的來!」
「應該專業人士幹的吧,他有這資質嗎?這是不是有些危險?」我不免有些擔心:疫情防控吃緊之時,別又惹起什麼風波。
小周易村委會幹部徐雲旺
「你甭擔心,你別看他今年正好一甲子,論身手你還真未必幹得過他!」
我和他有什麼仇麼?
「前些日子大風天后銀子村著火,這小子開著咱們村裡的消防車第一個趕過去的,平常咱們這兒的物資也都他準備,有個共產黨員的樣子!咱們這個村黨員少,裡外裡才不過14個,將近一半都跑到外地或別村過活兒去了,倒是聽說靳松過年時候交了一份申請……」
徐雲旺確實身手矯健,也不知他幹了什麼,大喇叭清晰地響起了村幹部李鳳英的聲音。
「各位村民注意啦!當前疫情依然嚴峻,還遠沒有到了放開的時候,大家出門必須戴口罩,我再強調一遍,出門必須戴口罩,如果你不戴口罩就請你不要出門……」
「村委會還是蠻負責任的,禁不起一點差錯……」於老爺子頻頻點頭:「從過年到現在,村裡這些幹部一天都沒歇過,大家都疲了,但還都在扛著,不扛也不行啊……」
他一指包村幹部張金生:「小張也一樣,自從分配到咱們村也一天都沒有歇過呢。」
張金生嘿嘿一笑:「您這話說的,咱們可都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
於老爺子手指亂點,我眼瞅著衝著我來了,連忙擺手:「老爺子您別指我,我每周都是輪休一天的,可不能跟你們比……」
「你是市裡下來的幹部,當然不可能跟我們一樣,你是來指導監督我們防疫的嘛!」
我這心咯噔一下:「於老爺子您可別亂說,我們下沉幹部是服從命令聽指揮的,指導監督真不是我們的職責,我們就是下來全力以赴協助配合村裡防疫的……」
「都是一樣,一樣的,我知道。聽說防疫要常態化,什麼叫常態化?就是這樣防控防下去了。乾脆你就在我們這兒沉著,也別回去了……」
「對對對,老爺子說的對,你留下,我們都放心了……」張金生笑呵呵地反水。
我呵呵一笑:「那必須滴,於老爺子說了,聽黨話跟黨走,我當然是服從組織安排……」
(四)國家統一要抓緊
初春時節,天寒風急,隨著企業騰退,卡口周邊形成了一片空場,不但給防疫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難度,而且還自然形成了風口。
天氣預報越來越準了,說西伯利亞強勁寒流下午來,果然狂風卷著揚沙就到了,看這意思至少有9、10級。卡口外的車輛有節奏地跟風晃動,進出村的行人紛紛以衣袖遮面,蹣跚而行。
「郭師傅,進崗亭裡避一避吧,回頭凍感冒了,再發個燒,咱一塊兒都得隔離。要是讓風吹跑了,我們沒地兒找你去……」
都這時候了,於老爺子還有心調侃。
「您甭管我,您進去……」
話沒說完,只聽得「咔嚓」一聲,緊接著幾個物件從我頭頂飛了過去。
定睛一看,卻是三塊防疫宣傳展板。
這原本是掛在隔離護欄上用鐵絲擰緊的,現在被疾風撕成了碎片,已然是七零八落。
張金生和鮑山拉著我進了崗亭,於士才卻依然沒有進屋。
我待要叫他,鮑山卻道:「你甭管他,老頭子倔著呢,下刀子都不肯躲,他要肯進來,自然會進來的。」
果然,於老爺子根本沒有進來的打算,佝僂著身子左右搖晃,長身呢子大衣被風吹的鼓起,手中緊緊攥著他的武器,眼睛眯成了一道縫,依舊四處尋視。
狹小的崗亭被呼嘯的北風來回擠壓,不停地顛簸,風沙打在玻璃窗上有節奏的作響,兩把卡口坐椅也被吹出了好遠,我禁不住向外大叫:「於老爺子快進來吧!」
於士才立在外邊繼續左顧右盼,直至視線範圍再也沒有移動的車輛行人,這才終於進了崗亭。
鮑山遞上來一杯熱水:「三叔趕緊來口熱酒,暖暖身子。」
「臭小子,又耍我,你們家的酒是這樣的?」
「嘿嘿,您想它是酒,它就是酒……」
一提起酒,於老爺子眼睛放起光來:「你小子最近也不說孝敬三叔了,真沒良心!」
我忙問:「哦?您平常好這口兒?」
張金生挑起大拇指:「老爺子的酒量不是蓋的,咱三人捆一塊估計也就是他打個牙祭。」
「您這麼能喝呢?」
「別聽他們胡嘞嘞,我也就是平常閒的沒事,一天自個兒喝兩頓,喝不了幾兩。最近喝的少了,疫情這麼緊張,別耽誤事……」
「您都這麼大歲數了,該是頤養天年、含飴弄孫的時候,您還出來執勤站崗?」
「你說的呢,一個人好那能叫好?咱們一小老百姓,操不到國家的心,但把咱們這個村看好了那就算踏實,別給鎮裡添亂、給國家添堵。」
「您這話說得真好!可惜這兒是沒酒,不然我非得敬您一杯不可。回頭我拿瓶酒孝敬孝敬您……」
於老爺子眼睛又亮了起來:「那可好啊!你平常喝不喝啊?回頭疫情完了,咱爺兒倆招呼一頓。」
「平常我也不怎么喝,開上車了,更不敢喝了,抓著就是麻煩,給自己添亂,給單位添堵……」
「對,對,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開車不喝酒,酒後不開車。」
「回頭我給您拿瓶臺灣酒吧,您也嘗嘗。」
「好啊,真沒喝過。」
「您老沒上臺灣去轉轉?」
於老爺子嘆了口氣:「歲數大了,這腿腳也不風光了,我也就在這村裡走動走動就得了,有女兒女婿看著我,遠了就不行了。只盼著你們多加把勁兒,趕緊把臺灣收回來,這可是咱們億萬人的心願啊!」
此刻,我從心底湧起了一陣從未有過的感動。
飛沙走石,寒風凜冽,但我的心底卻是一片寧靜中蕩漾著絲絲暖意。
他,只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卻依然頂著寒風堅守在惡劣環境下的疫情防控一線。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卻始終心繫國家,心系統一,心繫民族。
他,只是千千萬萬共產黨員中的一個,僅有著螢火般的光亮,卻像一盞明燈在閃耀。
他同樣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可愛的人。(完)
小周易村書記徐雲賀帶領村民開展文明實踐活動
作者:望川閣主
京彩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