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勞死,最初是個日語詞。過労死。
現在英語裡,都有這個專門念法:Karoshi。
以下部分,都是已有的、公開的百科條目,或是國際勞工組織官方結論。我只簡譯一下,有誤的話,以原文為準。
1969年,一個29歲的日本人因過勞猝死,是第一例被公布的過勞死。
1978年,一系列過勞者中風和心臟病猝死案例後,日本人用起了過勞死這個詞;1982年,這詞被一本書提及。
1980年代中期,泡沫經濟時代,多個高管以類似方式盛年早逝,過勞死被大眾重視。
1987年,日本厚生勞動省開始統計過勞死的數據。
1988年,厚生省宣布,日本大概有1/4的男僱員,每周工作60個小時開外,大大超出標準工作時間每周40個小時。
——以上據「過勞死」維基條目英語版。
一點想法:
公共話題往往滯後。當過勞死進入大眾視線時,說明已有許多人犧牲了。
花團錦簇的泡沫經濟期,尤其容易淹沒類似事件。
工作瘋狂如1980年代的日本人,也只有1/4的僱員,每周工作到60個小時開外。
即,如果一周上六天班,他們應該可以做到976。
如果一周上五天班,他們應該可以做到995。
但凡工作超出這個時限的,那就是比瘋狂時期、自殺式加班的日本人的超額工作量,還要超額了。
在過勞方面,服務業者尤其會受到巨大壓力。
日本消費者要求滿足「顧客就是上帝」的感覺,與此同時,日本的製造業在G7集團裡算低,故對服務業要求極高。這就逼迫日本人在服務業中做出慘烈犧牲。
據說有七成以上的超市便利店等從事銷售的服務業者,遭受過惡意投訴,為此他們被迫做出更大犧牲來周全。
——以上據「過勞死」維基條目日語版。
一點想法:
我看過韓國的某篇論文,說過個意思,大概是:
韓國服務業者的壓力之大,一部分是因為,在工作中備受上司壓力的普通上班族,會不自覺地將自己受到的壓力,轉嫁到服務業從業人員身上。換言之,自己在公司做牛做馬,就格外渴望在服務者面前當大爺。
大概,一個職場壓力巨大的社會,會逼迫其中每個人(僱員與服務業者)都緊張起來。
大概,所有必須殷勤奔走笑臉迎客的人,背後都有我們不可見的辛酸與苦楚。
所有的溫柔與周全,都是犧牲時間換來的。
過勞死的典型案例:
1 A先生在一個公司一周工作110個小時,34歲時死於心臟病。
2 公車司機B先生,一年工作3000個小時,37歲那年連續15天沒休息於是死於中風。
3 東京的C先生一年工作(包括夜班)4320個小時,58歲時死於中風。
4 22歲的護士D小姐,一個月內5次34小時連軸轉後,心臟病發逝世。
——以上據國際勞工組織官網。
一點想法:
過勞死者已經逝去了。逝者已矣。
活著的我們,可以對照以上條目,對比一下自己,思考一下:
有多少人,是(不自知地)正走在通往過勞死的路上呢?
許多地方只在人猝死之後,才認定這是過勞死。
但不止如此。
日本人還有個詞,叫過労自殺:karōjisatsu。
會被過勞摧毀精神健康,引發過勞自殺的,包括但不限於:
熬夜工作、假期加班。
公司裁員,但工作總量不變,因此員工工作量格外巨大。
業績壓力。
經濟衰退期,公司還給員工強加過多規範。
強迫退休、忽然解僱、職場霸凌等。
——以上據「過勞死」維基條目日語版。
一點想法:
並不是只有猝死才算過勞死。被過勞壓榨到了無生趣後自殺,也可算作過勞死——實際上,後者比猝死者,大概還更絕望一些。
不妨對照上面這些情況看看,如果有類似經歷,或精神狀況已經很不好了,應當警惕:
那些過勞自殺的人,都是經歷著這些,一路走過來的。
1988年,日本的律師醫生們組織了一個過勞死熱線,試圖挽救那些過勞工作者,但是依然有許多過勞死者。
因為過勞受害者,要麼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處在生死邊緣,要麼因為社會壓力,過勞卻不求援。
1988-1990年,過勞死熱線一共接到1806個電話。1990-2007年,每年平均400個。
但2009年,厚生勞動省認定的63起自殺案件裡,有29例加班時間超過100個小時。
2013年,厚生省公告的日本過勞死者196人。
2014年,厚生省報告,2004-14這十年間,因過度勞累而自殺者漲了十倍。
且自殺者似有年輕化趨勢。有越來越多二十多歲的僱員過勞死了。
2014年11月,頒布了「過労死等防止対策推進法」。
——以上據「過勞死」維基條目日語版。
一點想法:
許多過勞者走到最後,要麼身體承受不住了,猝死;要麼精神承受不住了,自盡。
前者許多都來不及意識到,身體先一步崩潰了;後者是已經絕望了,也很難拽回來。
人其實沒必要將工作凌駕於生命至上的。但現代社會壓力與各色輿論話術,會逼迫著人成王敗寇,釘死在機器上當一個螺絲釘,至死方休。走在通往過勞死的路上,無法回頭。
我覺得,哀悼逝者之時,我們也該考慮一下:
那些還活著的、還在經歷過勞生活的、可能正走在通往過勞死之路上的、身處過勞死陰影之中的、雖然現在還活生生的但也許明天就會撐不住的的,辛苦的勞動者們。
如何保護他們的利益,別讓他們不知不覺間就步向死亡。
這比最後一刻再試圖拯救、人過世後才哀嘆可惜,要有意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