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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利休,日本茶道的宗師和鼻祖,在日本,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生於日本戰國時代安土桃山時期(公元1522年),被尊為茶聖。
他是日本茶道史上的一個傳奇,其「和敬清寂」的茶道思想對日本茶道的發展,影響極其深遠。
他對事茶美感的追求已經超越了茶本身,真正上升到了一種藝術哲學的高度。
作為「侘寂」茶道的開創者,千利休的家教非常成功,他的美學理念在家族中代代相傳,宗師輩出。
侘寂,是一種思想,一種美學,一種世界觀,更是一種直觀的生活方式,強調在不完美中發現美,接受自然的生死循環。
侘,是在簡潔安靜中融入質樸的美;寂,為時間的光澤。
詞彙的本意是殘缺之美。
生活中那些不完善的、不圓滿的、不恆久的,或者樸素的、粗獷的、寂靜的、謙遜的……它是一種智慧,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茶道本身即是侘寂在日本文化中紮根的例證。
14世紀,日本僧侶從中國學習茶道並發揚到日本,供貴族使用。他們精心修建茶室,從中國進口精美昂貴的茶道器具,來完成一場茶道。
豐臣秀吉的黃金茶席
16世紀,千利休提出了「侘寂」的茶道方式,他重新設計茶室,將華麗茶席降為僅能容身的二疊,將茶室入口改得窄且小。
千利休設計的茶室「待庵」
他親自設計的茶室「待庵」,將書院式茶室改為草庵式建築,以泥土和稻草築牆,面積更從四疊半縮小至二疊,乃至一疊半。
「待庵」的門設計得非常低,權貴們入室喝茶,必須除去華服甲冑,低頭躬身而入。
「待庵」和「妙喜庵」細節圖
千利休就用這種極其簡單貧乏的陳設和柔弱的茶道美學,一改戰國時代諸侯的奢靡風氣,直接迎戰土豪們的生活方式及價值觀。
躬身而入,是為了使人謙卑。只有懂得了謙卑之心,才能體現大自然的美和茶湯中的禪意。
千利休在簡陋的茶室裡,用一隻殘缺的碗,擺上剛從院子裡採來的、露珠還在花瓣上顫動的牽牛花,這種美,直擊心底。
千利休的「道」,在他的生活中,俯拾皆是:
有一次,當時執掌大權的太閤豐臣秀吉來向千利休請教飲茶的藝術。
「把碳放進爐子裡,等水燒開到適當程度,加入茶葉使其產生適當的味道。按照花生長的情形,把花插在瓶子裡,夏天的時候令人想到涼爽,冬天的時候令人想到溫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秘密。」
豐臣秀吉對這樣的傳授很不滿,厭煩地說:「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千利休嚴厲地說:「好!如果有誰很明白這種情形,我很願意去做他的弟子。」
千利休以一首詩來說明他的茶道精神:
先把水燒開,
再加進茶葉,
然後用適當的方式喝茶,
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之外,茶一無所有。
多麼動人。
自己「適當的方式」才是茶道的本質。如果茶是一成不變的,也就沒有「道」可言了。
另一個是千利休教子的故事。
千利休讓兒子灑掃庭園。兒子掃完一遍後,千利休說:「還不夠清潔」。
兒子只好出去再掃一遍,然而千利休又說:「仍然不夠清潔」。
兒子又清掃了第三遍,千利休還是覺得不夠清潔。
兒子對父親說:「父親,現在確實沒有什麼事可以做了。石階已經清洗了三次,石燈籠和樹上也灑過水了,苔蘚和地衣都披上了一層新綠,我沒在地上遺落一根樹枝一片葉子。
「傻瓜,那不是清掃庭園的方法」
千利休一邊說,一邊用手搖動一棵樹,霎那間園子裡落下了許多金色和深紅色的樹葉。這些秋色的斷片,使園子顯得更加乾淨寧謐,充滿了自然的美和生命的力量。
秋色滿地的庭院,充滿自然之美
這是一位偉大茶師對環境的觀照,不論是落葉滿地的庭園,還是瓦礫堆中,都能創造泰然自若的境界。
還有一個故事是關於千利休的孫子宗旦的。宗旦不僅承襲了祖父的茶道精髓,對禪也極有見地。
某天,京都千本安居院正安寺的和尚讓寺中的小沙彌給宗旦送一枝寺院中盛開的椿樹花。
椿樹花極易掉落,小沙彌雖然非常小心地捧著,花瓣還是一路掉下來,他只好把落了的花瓣拾起,和花枝一起捧著。
到宗旦家的時候,花已全部落光,只剩一枝空枝。
宗旦並無怨怪之意,微笑地請小沙彌到招待貴客的「今日庵」茶席上喝茶。把祖父千利休傳下來名貴國城寺花筒拿下來,放在桌上,將落了花的椿樹枝插於筒中,把落下的花散放在花筒下,向空花及空枝敬茶,再對小沙彌獻上一盅清茶,謝他遠道贈花之誼。
兩人喝了茶後,小沙彌才回去向師父復命。
宗旦表達了一種多麼清朗的境界:花開花謝是隨季節變動的自然,是一切的「因」;小和尚持花步行而散落,這叫做「緣」。無花的椿枝及落了的花,回歸無所有的狀態,這就是「空」。
在豐臣秀吉茶會上,千利休以一盤水容納星空,見聞者無不落淚
老和尚、小沙彌、宗旦都知道椿樹花必然凋落,他們珍視的是過程,這就是「惜緣」。珍愛過程,不執著對結局的期待。
直至今日,千利休所創的茶道仍是日本的主流茶道,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西方哲學家Leonard Koren這樣形容「侘寂」:
Pare down to the essence, but don'tremove the poetry. Keep things clean and unencumbered but don't sterilize.(削減到本質,但不要剝離它的韻,保持乾淨純潔但不要剝奪生命力。)
千利休對茶道和美的理解,在這浮華的時代歷久彌新,猶如暮鼓晨鐘,擊中我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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