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的第四意是這樣的:
又曰:「密謂際,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築鋒下筆,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謂乎?」長史曰:「然」。
文中的這個「際」字,《說文解字》中說,:「際,壁會也,兩牆相合之縫也」。又說:「際取壁之兩合,猶間取門之兩合。」門之「間」,為開留了餘地。而牆壁之「際」,則是因為要合只留痕跡,不留縫隙。
門與門的對合,即使不透光也會透氣。這裡說的當然是古時手工的木門,不會像現在的門一樣密不透風。而牆與牆相合既不透光,也不透氣。牆與牆對合的目的就是使它們渾然成為一體,即便是有一些合併的痕跡,也不可能透光、透風、透空氣。
所以,顏真卿就說:「豈不謂築鋒下筆,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謂乎?」
先不說整句話的含義,先說說「築鋒」。「築」在張懷瓘《玉堂禁經》裡「永字八法」中出現過,那是在九種用筆腕下起伏之法中對「馭鋒」的描述裡提到,「有點連物則名暗築」。
築,本是古代一種擊弦樂器。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用竹尺擊弦發音。後來引用為搗土的杵,進而用來表示搗土這個動作。
築和搗都能表達向下擊打的動作,為什麼非要用「築」這個不常用的字呢?築,專指築牆,用杵的方式把土搗實形成牆壁。用築字,也表明了築鋒的位置。築牆一般是在前一段牆的基礎上,向上或者橫向繼續夯築成完整的牆壁,築到一起的牆之間不留縫隙。
也就是說,築鋒起筆的位置一般都在另一個筆畫中。《玉堂禁經》給出的字例是「目」、「其」之類,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在豎畫內起筆寫橫畫。由於有筆畫重疊,也就沒有必要都講究起筆的方法。只要象築牆那樣,把毛筆當成杵直接撞下來起筆就可以了。
在「均謂間」裡講了筆畫的起筆和相鄰的筆畫要留有間隙,以便展現筆法。到這裡為什麼又要故意寫到一起去了呢?
這是因為相近似的筆畫如果都留有間隙,一方面顯得雷同。另一方面,都有間隙會使整個字散開不能成形勢,也就不能叫做字了。
書法講究疏密相間,錯落有致,只用一種筆法難免太單調了。所以只要有可能,就要讓它有變化。
築鋒其實是一種古法,大篆裡隨處可見。篆書時期筆法是比較簡單的,起筆都是直撞的方式。篆書筆畫的勻稱性,也使筆畫的連接最適合用築鋒。築鋒的特點就是連接實在,不會虛垮。就算如此,也不能把交接處寫得象焊過似的。不能使多出來的墨汁形成墨豬。
要使築鋒的筆畫象在另一個筆畫上長出來的一樣,這才是正確的,是「密」的,近乎與無縫連接。
這樣顏真卿那句話就好理解了,「難道不是築鋒直撞下筆,讓筆畫都能自相覆蓋而不留痕跡,從而不讓連接處疏離松垮之說嗎?」
宛成的意思是做成以後能夠自己掩蓋連接的痕跡的,使宛如一體。而疏與密也正好是一對相反意的字。
此一意與上一意,確實是講疏密,只不過不是字體結構上的疏密。所以常說的「疏能跑馬,密不透風」也並不適合用到這裡。
起筆的位置確實會關係到整個字的結構,然而這一「間」一「際」,一「均」一「密」,並不是說的起筆的位置,而是起筆的狀態。不同的位置起筆的狀態不同,起筆狀態不同,用筆方法也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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