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說明:吳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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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網記者牛強10月24日報導:有沒有設想過,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放棄一份在外人眼裡看似光鮮亮麗的工作,孤身一人踏上異國他鄉的冒險旅程;亦或是朝著自己喜歡的目標,不斷去探索嘗試新的挑戰。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做著我們不敢做的事情,想著我們不敢想的夢。
吳非。畢業於復旦大學,和絕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吳非也曾迷茫過,知道眼前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偶然的機會,他知道有一種旅行,方法很貧窮,卻可以改變人的一生:打工旅行。
2010年4月,他辭職,毅然決然的背起了行囊,兜裡只揣著200美金就一個人踏上了紐西蘭的土地。他摘過獼猴桃,剪過葡萄枝,挑過櫻桃,在雨林裡做過獵人的助手,在納皮爾監獄的鬼屋裡做過臨時演員,雖然一路艱辛,但同時他也領略了紐西蘭《魔戒》一般的美景。
然而,「中國打工旅行第一人」的標籤,在吳非看來,已成為過去時,如今,他帶著新的身份「推理作家」推出全新作品《勝者出局》。他也因此成為首位在日本本格推理雜誌發表推理論文的中國作家,也是推理雜誌《EQMM》成立78年來唯一的中國內地作家。
《勝者出局》是一本三維互動推理小說,一次燒腦的追兇遊戲。有別於單純的紙書,它突破了書的形式,採取出版業界罕見「口袋封印」工藝,每一章的情節和線索都被封印起來,讀者需要依次裁開封印,逐一闖關才能抵達終局。此外,在推理小說中首次引入案發現場的立體模型,三位主角將在外灘等最有上海魅力的區域展開生死競速,將「上海顏王」武康大樓的建築美學帶回家中。
近日,東方網記者在上海與吳非展開一場思辨對話,探討推理小說的創作過程,與讀者一起分享吳非的「另一面」。
東方網:為什麼想要通過眾籌這種方式推廣新書,目前效果如何?
吳非:最主要的理由是成本。《勝者出局》加入了近百件精美道具和可多種互動線索,甚至包括案發現場的像素級模型,導致成本遠超普通紙質書的範圍。因此,在通販版的基礎上,我通過眾籌來實現部分昂貴的創意。為部分追求極致體驗的讀者,提供了更多選擇。
這本書創造了近百萬元的眾籌記錄,成為眾籌網站的標杆項目,是出版物類別中排名第一的遊戲書。圖書在還未下廠前,就已經加印兩次。
東方網:如何看待國內懸疑推理小說的現狀,怎麼看待國內外推理小說的差異?
吳非:首先感謝您使用差異,而不是差距這個詞。我認為,差距很大,但正在縮小。
創作是從模仿開始的,天才也不例外。
懸疑小說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中國大規模出現推理小說的翻譯引介,是從2007年開始的。午夜文庫和古典推理文庫從那時開始將眾多優秀作品帶給讀者們,部分讀者後來便走上了創作者的道路。
除了好的模仿對象,創作還需要發表的平臺,而不是閉門造車。
2006年,《推理》雜誌創刊也是很有歷史意義的一件事。大量的推理作者正是從這本雜誌出道,走上了創作之路的。
我看可以看一組數字,1841年,推理小說在美國誕生;1887年,福爾摩斯在英國誕生,將推理小說推向第一次高峰。美國的老牌推理雜誌EQMM創刊距今78年,日本的早川推理雜誌1956年創刊……
先進國家之所以先進,是經歷了時間淬鍊的。而我們的創作者,這條路才剛剛走了十年。所以我相信,只要國內持續出版優秀的推理作品,並且有創作者可以發表作品並交流的優質平臺,震撼世界的作品必將出現。我認為十年之內就會有這樣的作品。
東方網:新作《勝者出局》的靈感來自哪裡?
吳非:我認為人們放大了靈感對於推理小說創作的重要性,除了詭計,作品的其他組成要素更依賴創作者在寫作經驗上的積累。
《勝者出局》的詭計靈感來源我現在不能透露,否則會有提前洩露謎底的嫌疑。但可以說的是,整個故事的靈感和許多綁架題材的推理作品有關係,例如島田庄司的《希臘之犬》,東野圭吾的《遊戲的名字叫綁架》,天藤真《大誘拐》等。
綁架推理小說是推理小說中的特殊類型,和其他罪行已實施的案件相比,綁架的罪行處於「實施中」的狀態,因此警方和綁匪之間的較量是實時的,直接的。
在《勝》的故事開頭,警方就通過群眾舉報,發現了一起將於一小時後發生的綁架,留給警方的時間已經不多——故事的張力從一開頭,就到達了高峰。
東方網:有沒有自己比較喜歡的推理小說或者作者?
吳非:喜歡的作家有很多,日本的:島田荘司,貴志祐介,真保裕一,歐美的:埃勒裡·奎因,保羅·霍爾特,愛德華·霍克……近年來我尤其喜歡藤原伊織的作品。他的《恐怖分子的陽傘》,《掌心的黑暗》系列等,令我捕捉到推理小說中少見的浪漫情懷和人性之光,其文字本身洋溢著淡淡的詩意,是可以反覆閱讀的佳作。
東方網:你曾經被譽為中國打工旅行第一人,這段經歷給你的生活帶來了哪些改變?這幾年有繼續堅持嗎?
吳非:我在紐西蘭短暫的一年中,體驗了十幾份不同工作。在農場和果園的季節性工作只能算是常規操作,更五花八門的工作有些連我自己回憶時都覺得不可思議。為了保護瀕危動物,和獵人在雨林裡過夜;在監獄裡換上服裝扮鬼,嚇唬前來觀光的遊客;從早到晚在老虎機房打吃角子機,竟然也是一份工作……
在一次又一次的工作轉換中,我漸漸體會到了羅素說過的一句和幸福有關的話: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幸福的生活,本沒有固定的模版。但人的視野往往是有限的,如果所看到的幸福的形態趨向單一,我們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幸福就應該是那樣的。可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亦有人在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並從中得到快樂和滿足。
在這一年中,我不僅是多元生活狀態的觀察者,更是親歷者,我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在遠離母體文化的異域,我漸漸明白,得到他人的理解並不重要,人和人是不同的,唯有做自己喜歡的事,從中追尋自身的價值,才是無悔的人生。
因此在那一年(2010年),我重新開始創作推理小說。打工旅行只是自我探索的一種手段,我希望活著的每一天,都能繼續做這件事,只是也許會換成別的手段。寫作,也是其中之一。
東方網:《勝者出局》這本書為什麼被稱為三維互動推理小說?
吳非:三維有兩層含義。首先,讀者的體驗可以來自城市的現實場景(而非專為故事搭建的場景)。只要讀者來到上海,就可以把小說當作是在這座城市進行推理解謎的劇本。其次,案件線索將以實物的形式提供。我們甚至還提供了一個案發現場的模型!讀者需要親手組建這個模型,尋找真相。這是推理小說史上的首創。
互動有三層含義,一是與線索的互動,故事中的線索被實體化了,讀者可以操作它們,並且進行推理;二是與情節的互動,通過對線索的推理,讀者將改變故事的結局;三是與其他讀者的互動,在多人閱讀模式下,不同的讀者扮演不同的角色,將會發生互動。
我認為,這是推理小說的一次體驗革命。至於結果如何,留給讀者評判。
東方網:接下來有什麼新的創作計劃?
吳非:《勝者出局》如果得到大家的喜愛,我會考慮啟動勝者出局II·北京,這是一個已經有了核心創意的故事。同時,我還有兩個長篇已經完成了數萬字大綱,另一個長篇正在構思階段。
東方網:創作這本小說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一些瓶頸,如何解決的?
吳非:創作持續了九個月。最困難的環節是如何展現推理的邏輯之美。
優美的邏輯是推理的一大魅力,優美的標準至少需要滿足兩個條件:巧妙的切入點和邏輯的嚴密,同時還需謹防邏輯鏈冗長的風險。偵探的揭曉若是讓讀者失去耐心,真相的衝擊力是會受影響的。
如何找到推理的切入點,並確保解答的唯一性,我下了很多功夫,這是整部作品創作最困難的環節。
此外,我還想說,《勝者出局》不只是一本單純的小說,因此要談論創作過程,並不只局限於小說的創作,還應考慮到各種道具的設計和製作,遊戲的交互性等關係到產品整體用戶體驗的創作。例如,小說中的某個建築在2019年的夏天發生了變化,給我們的取材和設計製造了不小的困難。
東方網:這本書有海外出版計劃嗎?
吳非:目前美國,日本以及中國臺灣的出版機構已經表達了對本書的興趣。相信通過一定程度的本土化改編,在海外出版的目標並不遙遠。我希望這本書會成為中國推理走向世界的一小步。
東方網:用三個詞語形容自己,你會選什麼?
吳非:水,草和風。
東方網:平時有哪些愛好,如何權衡工作與生活?
吳非:喜歡任何能夠走進自然,親近戶外的項目。工作如果是一件快樂的事,那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因為,我們嚮往的生活,就是那些能帶給我們快樂的日子。
所以,把你的熱愛,變成你的事業吧!
東方網:你的公眾號「吳非的旅途」中有籌集紐西蘭旅行計劃,效果如何?
吳非:非常完美的體驗。所有朋友都表示十天太短,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了。那些星空,海洋,森林,自由的動物和遠離城市的燭光,是我們回去的理由。
東方網:怎麼評價你在復旦求學的這段經歷,對你的創作有什麼影響?
吳非:我這麼說有點自誇的嫌疑,但復旦是公認的國內推理社團創作水準最好的高校。2003年,我還在校時,創辦了全國高校BBS推理大賽,參賽的高校數量,也從開始的清北復交等六所,擴大到近三十所,比賽至今已經是第十八屆。我很慶幸,我的熱愛在復旦不僅沒有消失,反而繼續生長。
我想,這也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復旦的非官方校訓「自由而無用」的精神——不受主流約束地追求自己認定的價值。
東方網:怎麼看待現在年輕人的旅行觀念?你覺得什麼樣的旅行是有意義的?
吳非:任何經歷都是有意義的,旅行本身就是旅行的意義。比起追問旅行的意義,我想更重要的是學習了解自己——我們的自我認知,決定了我們行為的意義。
東方網:有沒有一些想實現還沒有實現的小願望?
吳非:想找女朋友。創作使我宅在家裡,沒機會認識可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