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像
1950年7月15日,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部向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局報告上海籌設魯迅紀念館的工作計劃,並要求轉請已擔任政務院副秘書長的魯迅夫人許廣平來滬指導故居的恢復布置,獲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局支持。8月4日,政務院總理周恩來批示:「同意許副秘書長於十月中赴滬一行。」
1950年政務院總理周恩來同意許廣平一行赴上海幫助籌備上海魯迅紀念館的批示
上海魯迅紀念館館長鄭亞告訴澎湃新聞,「魯迅紀念館是1950年開始提出籌建。1951年1月,魯迅紀念館在目前的魯迅故居對外開放。當時對外開放包含兩個部分:一個是大陸新村9號魯迅故居按魯迅生前原狀恢復,另外隔壁10號設有小型陳列。我們一直以上海魯迅紀念館是新中國成立後所建的第一家人物類紀念館為自豪。 」
1956年照片薄
1956年照片薄
1956年是魯迅先生逝世20周年,中央決定舉行隆重紀念活動,將魯迅墓從地處偏僻的虹橋萬國公墓遷至與故居相近的虹口公園(今為魯迅公園,下同)。1月初,對虹口公園重新規劃、改建,並興建紀念館於公園內。10月上旬,上海魯迅紀念館新館竣工。10月14日,魯迅靈柩由萬國公墓遷往虹口公園。在展廳中,觀眾可以看到當時遷葬全過程的照片等資料。
魯迅墓 位於虹口公園(魯迅公園)內的上海魯迅紀念館
魯迅墓 位於虹口公園(魯迅公園)內的上海魯迅紀念館
「從館史資料看,1950年代的魯迅紀念館建築面積約2000多平方米,到了1980年代,經調整增設文物庫房而達到3000多平方米。90年代,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下屬有上海博物館、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上海魯迅紀念館和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這4家比較重要的市級博物館。1996年,上海博物館新館在人民廣場建成開放,形成了一個以中國古代藝術文物為主線、突出服務觀眾參觀的新型博物館,在全國博物館界和社會引起轟動。受此鼓勵和影響,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和上海魯迅紀念館也相繼進行改擴建。1999年9月,上海魯迅紀念館完成了改擴建工作,面積增大到了5000多平方米,並以更加良好的狀態迎接新中國成立50周年。」鄭亞說道。
1999年上海魯迅紀念館改擴建完成
1999年9月25日,上海魯迅紀念館改擴建完成之後舉行了隆重的新館落成典禮,此圖為魯迅紀念館大門。
目前,上海魯迅紀念館有館藏文物藏品8萬餘件/套;累積出版學術研究成果138種;年均舉辦展覽16個;年均舉辦專家講座、名家誦讀、版畫拓印等教育活動近百場;年均接待觀眾及遊客近90萬人次。
此次展覽突出魯迅紀念館從建館至遷館再到改擴建的重要歷史節點,並結合建館七十年來不同形式的歷史見證物28件(套)和在職職工的攝影書畫作品61幅,從不同角度彰顯出上海魯迅紀念館的「前世今生」。
對此,鄭亞對澎湃新聞進一步談及紀念館在七十年間的變化、對於館藏保管整理研究、展示傳播及發展思路。
對話|鄭亞:澎湃新聞:剛才介紹了建館的歷史,那麼對於館藏的收集與整理,目前是怎麼樣的狀況?鄭亞:除了空間面積的拓展,1999年改擴建時,老領導包括專家學者在收藏、展示業務上進行了拓展。我們於1999年建立了「朝華文庫」,徵集了和魯迅有關的同時代文化名人,包括作家、出版家、版畫家的手稿與作品等實物,如陳望道、馮雪峰、許壽裳、黃源、趙家璧、李樺等,按「人物」設立了多個專庫進行收藏和展示。「朝華文庫」 四字由巴金題寫,各個庫的題字也都出自文化名人之手。我們也對這些名人物品進行了梳理、挖掘和解讀。特別是從他們的創作手稿中,可以看到他們真實的思想活動,進一步去研究,將會別有一番天地的。
魯迅紀念館「朝華文庫」
巴金題「朝華文庫」
此外,1999年,我們還進行了一個轉變,除了要努力建成魯迅文化、生平研究中心外,也力圖建成一個中國新興版畫收藏與研究中心。魯迅先生對新中國新興版畫運動的發展有不可磨滅的貢獻,明年也是中國新興版畫運動90周年。
夏證農題「魯迅圖書館」
澎湃新聞:1999年以前魯迅紀念館的主要職能方向是怎麼樣的?鄭亞:我們被賦予的職能,主要是魯迅墓、故居、紀念館的保護、管理和社會開放,以及有關文物資料的徵集、保管、研究和展示。基本是圍繞著魯迅展開的。
1999年以後,隨著「朝華文庫」的建立,同時代文化名人也進一步地進入到我們的關注範圍。目前我們已設立44個專庫,並開設部分專庫對外展示。當然各個專庫的藏品數量和質量各不相同,相關系統梳理和挖掘研究工作我們還在持續推進的過程當中。
《魯迅致趙家璧信札》
澎湃新聞:目前館藏的分類是怎麼樣的?鄭亞:在規範統計中的文物藏品規模是8萬多件/套,其中珍貴文物2萬餘件/套。這個數字是將與魯迅相關的文物和「朝華文庫」的文物歸在一起統計的。目前,對於館藏的更科學分類,館內還在做進一步探討。我個人比較傾向將館藏類別分為魯迅相關文物藏品、「朝華文庫」文物藏品以及藝術家創作的美術品三條主線。
澎湃新聞:美術品的來源和情況又是怎麼樣的?鄭亞:從1950年籌建開始,魯迅紀念館就有意識地對美術品進行了組織創作和徵集收藏,還請了許廣平回上海,為美協畫家專門介紹魯迅生平、上海生活和歷史瞬間。這些畫家根據對這些素材的理解,在查閱相關資料後進行了創作。在那之後,比較大規模的一次美術創作還有1986年。
目前,館藏美術品約1800號,以版畫及藏書票數量為多,其次是書法、國畫、油畫及其他類別美術品。這些美術品都是1949年以後創作的,不能歸為文物。而魯迅收藏的那些藝術品、包括版畫等,則屬於文物範疇。
澎湃新聞:館內的重點藏品有哪些?哪幾件可以被稱為「鎮館之寶」?鄭亞:我並不特別贊同「鎮館之寶」這樣的說法。一個有深度和歷史積累的博物館應該有一個比較完善的藏品體系,而非只關注個別文物。我館藏有一批重量級的文物,就個人關注角度如這次展覽中展出的魯迅手跡《悼丁君》、《聽彈琴》,一方面體現了魯迅的書法造詣、古體詩修養,另一方面也體現了其自身的思想性和革命性。
魯迅《悼丁君》
魯迅《聽彈琴》
另外,在魯迅的個人創作中,《故事新編》是在上海正式出版的。我們館收藏有《故事新編》的手稿。這件文物的捐贈人是出版家黃源,他曾與魯迅一起做了很多出版方面的工作。他是有意識地把魯迅的《故事新編》手稿匯總裝訂。這件手稿既是魯迅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見證,也是上海作為全國出版重鎮的一個歷史縮影,同時包含了魯迅提攜的青年後輩對他的切實尊重。
《新編故事》手稿
《新編故事》手稿
在我們的基本陳列中,觀眾比較感興趣的還有魯迅石膏遺容。魯迅逝世當天,日本友人奧田杏花用石膏翻制了其遺容,上面還粘有魯迅的鬍鬚和眉毛。這是他離世時的特殊記憶,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人們對髮膚還是十分重視的。由這件文物,我們可以看出,去世前魯迅已處於一種油盡燈枯的狀態,他把整個身心都奉獻給了民族,奉獻給了人民。石膏遺容給觀眾一種很直觀的震撼感受。
此外,如果以內容主題來提煉,則《共產黨宣言》陳望道譯本初版本,紅軍二萬五千裡長徵回憶錄複寫稿本等可以列為館藏中革命文物珍藏。
魯迅逝世前翻印下的石膏遺容
澎湃新聞:在學術整理和出版上,近年來有哪些成果?研究方向和過去相比有哪些不同?鄭亞:魯迅紀念館在學術研究上,尤其是在魯迅研究這一塊,業界評價還是比較高的,在全國魯迅研究領域也有一定的地位。近幾年,新的領導班子經過探索逐漸達成共識,認為魯迅的研究不僅要側重魯迅生平、思想和著作,還應力圖更多地向博物館、紀念館的專業職能上轉換,用文物說話。近些年我們的學術出版物基本上是緊密圍繞館藏文物去做深度挖掘和梳理的,如「館藏中國現代作家手稿」「館藏魯迅手稿」「館藏文物」「館藏美術品」「館藏魯迅手跡、藏品」這與以往側重魯迅作品、思想的研究有所不同。希望專業讀者、社會公眾,能夠通過我們對館藏文物所作的真實的呈現和專業的解讀,去切實地領會和理解魯迅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上海魯迅紀念館對於魯迅研究的出版物
澎湃新聞:所以這也是魯迅紀念館的轉變和未來的發展方向。鄭亞:這是我們現在的一致共識:今後將更多地把館藏文物的作用發揮出來。現在觀眾的整體文化素養、對文物的認知能力、藝術欣賞水準都比以往上了一個臺階,社會對文化薰陶的要求也不斷提高,這促使我們必須不斷提升,我們要做的是把庫房裡的東西整理出來、挖掘出來,供大家學習、傳播。通過對我們館藏文物出版物、館藏文物的展覽以及館藏魯迅文物魯迅文化元素教育活動的參與,相信觀眾會有自己的判斷和認知,有新的收穫。
澎湃新聞:近年來的展覽有哪些,未來的展覽規劃會偏向於哪些方面?明年是魯迅誕辰140周年,會有怎麼樣的策劃?鄭亞:以往的研究側重於研究魯迅生平、事跡和思想,資料圖版展覽較多。現在我們是要更多地依靠館藏文物,結合專業人員的深度解讀,加強形式設計,合理使用新的展陳技術,組合系列教育互動活動,確保每年有一場館藏文物的原創大展。
去年,我們舉辦了「1930年代的魯迅與上海出版」專題展,呈現了魯迅在上海涉及的重要出版機構、出版人與出版物;2018年,我們舉辦了「魯迅與國際友人在上海」,也點出了上海的國際性;2017年,我們舉辦了「魯迅與漢畫像石拓片展」,展現魯迅對傳統文化的保存、傳承和創新。「魯迅與漢畫像石」這一選題在博物館界和魯迅研究界都是首次出現,策劃後,我們所得到的認可度還是蠻高的。今後有機會的話,可能還可以再往這方面做深度挖掘。因為以往大家都覺得魯迅作為新文化運動的主將,是反對傳統的,但更深入地了解後會發現他並不是簡單地反傳統,他對傳統文化中值得珍惜和保留的部分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想法,並且有不少實際的行動和貢獻。
2019年,「有聲的中國——一九三零年代的魯迅與上海出版」展
2017年,魯迅與漢畫像石拓片展
2021年也是魯迅誕辰140周年和逝世85周年,我們計劃在明年秋季時段,對應9月25日魯迅誕辰與10月19日魯迅逝世,舉辦館藏魯迅手稿展。目前,我們在做多方面的準備,到時候將對館藏的一批重要的魯迅手稿進行集中展示,這是以往所沒有的。明年,國家重大社會科學出版項目《魯迅手稿全集》將正式出版發行,我們的這個展覽也是對此的配合和呼應。
澎湃新聞:可以看到此次紀念展也呈現了不少攝影照片,記錄了紀念館的歷史事件。這些照片都是當時職工有意保留下來的嗎?目前館內對這些資料的整理做了哪些工作?鄭亞:魯迅館有比較強的歷史資料、檔案照片的留存意識。從50年代建館開始,我們就留存下了不少資料。這與人們對魯迅的敬仰和崇敬有關,也與許廣平本人有比較強的保存意識有關。包括魯迅自己,也是對藏書愛護有加。許廣平在指導籌建魯迅紀念館、移交文物的過程中,多次到館內指導講解及家具物品擺放,也會以書信往來等形式回答工作人員的困惑。我想,這些舉動也在一定程度上給了建館之初的工作人員有很大的觸動。因此,很多早期的檔案資料與照片得以保留。
70周年紀念展展廳現場
近兩年,我們也更注重對這些歷史檔案與照片的進一步梳理,並加以數位化保存。由於經費有限,進程比較緩慢,但一直在推進。其實文博行業本身就是一個長期默默耕耘的行業,積累到一定程度以後,可以給公眾更多的服務。這和魯迅先生「人立而後凡事舉」的「立人」思想,以及他為民族謀求獨立為民眾謀求幸福的精神也是不謀而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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