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的《七哀詩》寫他初離長安時的所見所聞,是漢末社會的難民圖

2021-01-11 唐三藏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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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哀詩——王粲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高平(今山東省鄒縣西南)人。十六歲避難赴荊州,依附劉表十五年。後歸曹操,任丞相掾、軍謀祭酒、侍中等職。他的作品,由於「遭亂流寓,自傷情多」(謝靈運語),顯得情調蒼涼。他是建安文壇的重要作家,被劉勰稱為「七子之冠冕」(《文心雕龍●才路》),今傳《王侍中集》輯本一卷。

王粲像

王粲的《七哀詩》現存三首:《文選》卷二十二錄二首,《古文苑》卷八另錄一首(《邊城使心悲》)。漢樂府中沒有《七哀》這個題目,郭茂倩《樂府詩集》亦不錄以《七哀》為題的詩作,《文選》、《藝文類聚》收錄時均歸「哀傷」類。吳競《樂府古題要解》說《七哀》是「起於漢末」的樂府新題,把它當作樂府詩看待,有人對此深表懷疑,以為當以《文選》為準,應該將它視為徒詩。《七哀詩》第一首,當作於初平三年(192)詩人(時年十六歲)赴荊州避難,初離長安之時。但也有人持懷疑態度:或以為初成於初平三年,後經加工才成為現在這樣成熟的篇什,或推定為王粲後來追敘「赴荊時事」的感舊之作(張葫嘉:《古詩賞析》卷八)。

《古文苑》

從本詩的內容看,確如李周翰所說,是「哀漢亂」的(見《文選》六臣注)。東漢初平元年(190),董卓挾持漢獻帝遷往長安,關東州郡擁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起兵討伐董卓。初平三年四月,董卓為呂布所殺,其部將李催、郭汜率軍作亂,大肆劫掠長安。王粲於這年離長安赴荊州避難,這首詩就是寫他初離長安時的所見所聞,確是漢末亂離社會的一幅難民圖。該詩內容可分三段。「西京亂無象」等六句為第一段,寫離開長安的原因和悲傷心情。詩人「棄中國」、「適荊蠻」,是因為西京之「亂」、豺虎之「患」。「豺虎」是比喻,當指李催、郭汜等人。「西京」二句是本詩歷史背景的高度概括,重點在「亂」、「患」二字,即「豺虎」作「亂」,人民遭「患」。

《文選》

曹操有《蒿裡行》一詩,寫的也是軍閥混戰:「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突出的是「相戕」、「稱號」。王粲的地位、處境與曹操不同,他是以受害者的立場和感受來觀察、描寫軍閥罪惡的,所以能抓住「亂」、「患」二字。「中國」即是以長安、洛陽為中心的中原地區,是中國當時經濟、文化最發達的境域;而荊州呢,既是邊遠地區,又是原來荊楚南蠻之地,地理、文化、風俗都與中原不同;再加時逢戰亂,吉兇難測,故親戚要「悲」,朋友要「追攀」了(因為這實際上是生離死別)。「親戚」二句雖然是從詩人的眼裡寫親戚、朋友的悲愴,但當時詩人的心情何嘗不是這樣!從「出門無所見」到「何能兩相完」為第二段,這是本詩的重心和主體所在,也是全詩寫得最精採的場面。

詩人用現實主義的白描手法,將軍閥混戰造成的血淋淋的歷史場景再現在讀者面前。這是將開頭二句點出的「亂」、「患」二字從受害者廣大人民方面再作深入具體的展示,從而激起讀者對「豺虎」們的義憤,並寄寓作者對人民苦難的同情。這八句詩,寫詩人出門「所見」的景況,「出門」二句是大筆塗抹,為這幅難民圖敷上一層灰暗色調。白骨蔽野,是「豺虎」遘患造成的人間罪惡的鐵證。據史籍記載,當時吏民死於戰亂者萬餘人,雞犬不存,事後兩三年間,關中全境「無復人跡」,正如曹操所寫:「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蒿裡行》)王粲這兩句詩,寫得很真實、很顯日,但究竟還是「遠鏡頭」;下面六句,由遠而近,由大而小,逐漸收縮,構成「特寫鏡頭」,使我們看得更具體、更細緻、更鮮明、更強烈。

如果說「白骨蔽平原」是典型環境,那麼「路有」六句寫婦人棄子就是典型事件和典型人物了。這是藝術上一般與個別的辯證統一。婦人棄子,乃是一種異常現象,只有動亂年代才可能發生。她僅僅是因為「飢」才棄子嗎?她為什麼能夠忍心呢?明明聽到被棄嬰兒的哭聲,她作為嬰兒的生母,如何能「不還」呢?她難道沒有一點人情母愛嗎?然而,詩人明白告訴我們,這「飢婦人」不是在「顧」、在「揮淚」麼?說明她忍心棄子,實在出於無奈,因為,在她的面前,還有比「飢」更可怕的威脅,那就是一開頭就指出過的:「豺虎」製造的「亂」,「患」。「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二句的實際含義是:反正母子都得死,棄與不棄,僅在時間。上有前後之別罷了。

這裡,詩人將戰亂年代下層人民的酸楚和絕望,活生生地再現了出來,讀後自有怵目驚心之感。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中將建安詩歌的特點概括為「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詞逐貌,惟取昭晰之能」,這個概括最能說明王粲這首詩的藝術特點。在王粲筆下,語言是樸素的,所謂「不求纖密之巧」,如連用三個「棄」字,就頗具「古直」之遺風;然而,他的構思所展示的畫面卻是鮮明、強烈的,所謂「昭晰之能」,就是指這一點而言。從「驅馬棄之去」到末尾為第三段,寫詩人因「所見」而感慨不已。對於婦人棄子一事,從「未知」二句可以看出,詩人是完全理解並深表同情的。他雖然「不忍」,但也無可奈何,故只好「驅馬棄之去」了。正因為出門有此見聞,才會登霸陵而沉浸在歷史的美好回憶中。

《文心雕龍》

《下泉》是《詩經》曹風中的一首詩,據毛《序》說,這是「思治」之作,這裡,「下泉人」可能也有隱指漢文帝之意;因為,霸陵是漢文帝的陵墓,「文景之治」在歷史上是有名的太平盛世,思念文帝意味著嚮往治世。這是由親見苦難的現實,同情苦難的人民而產生的一種美好憧憬,反映了亂離社會中廣大人民渴望和平生活的願望。此時的詩人,其處境與人民的命運是聯繫在一起的。面對漢末殘酷的社會現實,建安詩人不但敢於正視,而且表現出嚴正的批判態度,對人民的苦難亦深表同情,這就使得這類作品呈現出「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的獨特風貌。王粲的《七哀詩》、蔡琰的《悲憤詩》等都是建安詩壇反映戰亂現實的佳作,其中,將自己的創作與時代及人民的命運聯繫起來,王粲應是最早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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