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抖音裡刷到一段視頻,一盆剛剛出鍋的清水片兒湯,一個在爐火上燒得很熱的長把鐵勺,勺裡有熱油和蔥花在翻滾,鐵勺子離開爐火來到了湯盆上方,迅速在熱油裡澆上幾滴醬油,然後麻利地把燙燙的勺子往這一大盆的片湯中一倒一攪,蔥油與熱湯相遇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音,湯盆裡升騰起來的熱氣,讓人隔著手機屏幕能聞到剎那間飄出來的蔥油香。這濃鬱又凝鍊的香味兒大鍋是炒不出來的,也只有這鐵勺子才能熗出這獨特的味道。
長柄鐵勺子在家家戶戶的廚房裡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炊具。但就是這小小的鐵勺子卻能把普通的食材做出特有的味道。
鐵勺焌(qu)油。焌油是一種烹調方法,就是把熱油澆在菜餚上。上面視頻裡的做法就叫做焌油。小時候,母親常常會煮一大鍋清湯麵,然後用鐵勺子舀上少許大油,在灶堂的餘火上燒到油熱,放上一撮蔥花,澆上幾滴醬油起個味兒,然後就這麼往麵湯裡一攪和,那香味兒順著廚房的窗戶飄出來,溢滿了整個院子,胡同裡時常傳來鄰家大娘的女高音,「又做什麼好吃的呢?味兒都跑得胡同裡來了。」
鐵勺煎雞蛋。上世紀八十年代,雞屁股是銀行,雞蛋是要拿到集上去賣的。想吃個煎雞蛋要等到家裡有重大事件發生,比如逢年過節過廟。但是這個煎雞蛋也是有特權的。比如,我和弟弟去同村的姥姥家玩兒,舅媽會從雞窩裡掏出兩個雞蛋來,用麥秸在灶堂點上一把火,然後就用這單調的長把鐵勺給我們灶堂口每人煎一個雞蛋吃。每一次從舅媽拿了雞蛋的那一刻就格外的興奮,盼著那灶堂的火快快點燃,喜歡聽雞蛋落在勺子裡熱油上細小的聲音,還有雞蛋煎好時舅媽左手持勺右手去抓鹽的動作是那麼的優美,緊貼著勺子邊沿的那一抹雞蛋清淡淡的焦黃色還有點兒脆,特別是雞蛋煎熟了後的味道,怎麼就那麼香!香到什麼程度呢?香到每次吃完雞蛋弟弟都會說:「姐姐,舅媽是世界上最喜歡我們的人。」
鐵勺崩豆子。後秋,地裡的黃豆收回了家。黃豆杆是做飯最好的燃料,一邊燒大鍋做飯,一邊灶堂邊烤著火,順手揀著豆杆上沒有打下去的豆子。隨後拿過鐵勺子,灶堂裡燒熱,放一把黃豆在勺裡,在灶火上慢慢地烤,直到烤出豆香來,迅速抓起兩粒放進嘴裡,雖然有點兒燙但還是忍不住嚼了起來,豆香瞬間在口腔中散開,一種小小的滿足感在心裡悄悄地滋生。
你看,就是鐵勺這麼一件小小的炊具,卻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無數的美好——美好的食物,美好的味道,美好的回憶。常常家裡的老物件捨不得丟下,曾經的回憶捨不得放下,大概就是因為它們曾給我們帶來了無數回不去的美好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