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之:爆米花

2020-12-17 曾高飛銳思想

一個月總要抽出那麼兩三次,躲開喧囂的人群和瑣事,一個人跑到電影院,坐在角落裡,靜靜地看一場電影,獨享兩小時完全屬於自己的時空。

我愛電影,更貪戀那杯爆米花。每次進場前,都要買一大杯爆米花,一瓶礦泉水,一邊欣賞新上映的影片,一邊有滋有味地咀嚼爆米花,那份感覺就是與眾不同。

電影結束,爆米花吃完了,礦泉水喝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一切剛剛好。

只要有爆米花,影片好不好都沒關係,都能夠耐著性子看完;沒有爆米花,再好的電影,也仿佛缺了什麼,找不到那份感覺。

對爆米花的熱愛從小就有,由來已久。在江南農村生長,那個年代,缺吃少穿,爆米花是難得一見的零食——其實,什麼零食都缺。

農閒的時候,偶爾有挑著老式爆火花機的小攤販走街串巷,拖著悠長的腔調,高聲大氣地吆喝:爆米花囉,爆米花囉!

聽到吆喝,男女老少從各自家裡湧出來,把小攤販團團圍住。那麼多人,看熱鬧是真,盼著分享一點是真,炸爆米花是假,最後真正炸爆米花的人,不到圍觀者的四五分之一。

看到時機成熟,小攤販在村中間選一塊空地,放下擔子,把爆米花機取下來,把支架立起來,把爆米花機安在支架上,吊在空中,準備開工。

陸續有人返回家,拿來稻穀、大米,跟小攤販討價還價炸爆米花。

江南是魚米之鄉,以水稻為主,炸爆米花的原材料多為稻穀或大米。那時候,江南基本上不種玉米,將玉米作為炸爆米花的原材料,很稀罕,偶爾也有,但都是北方的親戚帶過來的。

大米爆出來的爆米花最小,因為大米在碾米過程中,要被機器碎掉一部分。稻穀爆出來的爆米花顆粒大,飽滿,穀殼也在成為爆米花那一刻爆裂了,脫離了,完全不擔心穀殼。玉米炸出來的爆米花最大,有大人的大拇指頭那麼粗細,裂開來,就像一朵開放的花兒,讓人嘆為觀止,味道也最好。

從爆米花機出來,變成爆米花,原材料要膨大三到六倍。一碗原材料進去,變成爆米花出來,足足可以裝滿一布袋或者一臉盆,讓人有一種賺大發了的感覺。每爆一次,要兩毛錢手續費,也可以用一碗米抵扣。那些剛過門的小媳婦,最愛爆米花,爆米花到手,端起來,轉身就走,回家跟老公甜蜜分享去了。

老式爆米花機有一個彌勒佛一樣的大肚子,圓鼓鼓的。把原材料倒進去,擰緊蓋,放在支架上,固定好,就可以生火了。小攤販一手添柴薪,一手不停地轉動爆米花機,儘量讓裡面的原料受熱均勻。十多分鐘後,看樣子差不多了,小攤販取下轉爐,用一個麻布袋兜住出口,紮緊了,一隻腳踩在轉爐上,一隻手捉布袋,一隻手開蓋,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爆米花順著氣流衝出機器,落進了布袋裡。

小攤販主把布袋提起來,一手抓布袋口,一手抓布袋底,把爆米花倒進客戶手上的篩子或盆裡。篩子或盆裡,就裝滿了白花花,熱騰騰的爆米花,在陽光下閃著饞人的光芒。

爆米花爆炸的那一刻,因為害怕,我們潮水一樣散去,一炸完,又潮水一樣地圍上來。主人也不小氣,端著爆米花,挨個遞向圍觀者,招呼他們伸手抓一把,算是有福共享。一圈下來,一鍋爆米花,大部分被瓜分了,只剩下小部分拿回去自己和家人享用。

為讓爆米花味道更好,在原材料放進機器後,小攤販就往機器裡加黃油、白糖或糖精。剛出爐的爆米花表面金黃,熱熱的,脆脆的,香香的,帶著一點兒甜味,嚼起來咂咂作響。剛出爐的那一刻,爆米花是味道最好的,時間久了,就潤了,味同嚼蠟,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當然,爆米花很快就被吃完了,很少有留到潤了,味道變了的時候。

圍觀者往往定力和耐性很不夠,在分享了幾把爆米花之後,感覺極不過癮,終於抵擋不住飽吃一頓的誘惑,回家取米或稻穀來炸爆米花了。在一村炸完爆米花收攤走人,往往小攤販塞錢的口袋鼓起來了,用來裝米的小籮筐裡米也多了,滿載而歸。

爆米花爆炸的時候,那個布袋在氣流衝擊下,常被扯開一道口子,逃出來不少淘氣的爆米花,散落在機器周圍的地面上,星星點點,就像滿天繁星。落在地上的爆米花雖然讓主人感到可惜,卻也不屑,但被我們這些小孩惦記,吃完被分到的那一小份,大家不約而同地彎下腰,爭先恐後地撿拾地上的爆米花。右手撿,左手攤開手掌裝,一會兒,小小的手掌心就攤滿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爆米花。小夥伴們不吹沙也不洗塵,把爆米花塞進嘴裡,一邊津津有味地咀嚼,一邊繼續撿拾地上的爆米花。

記憶中,我們家很少主動炸爆米花,父母心疼那點糧食,他們也不圍觀。只有偶爾那麼兩三次,炸爆米花的時候,正好碰到父母在地裡幹活。哥哥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偷出來兩碗米,一碗用來給小攤販抵作手續費,一碗用來炸爆米花。炸完爆米花,哥哥拿大頭,也給我分一點,算是「封口費」,叮囑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父母了。如果父母知道了,免不了要被罵,或者挨揍。

臨近過年,爆米花還用來做麻糖。全國最有名的麻糖是孝感麻糖,大家都知道。我們那兒的麻糖雖然沒孝感麻糖名氣大,味道卻不比孝感麻糖差。

現在農村已經沒有老式爆米花機了——老式爆米花機早就被淘汰了。當然,農村也沒有新式爆米花機,孩子們要吃上爆米花,比我們當年更難了——當然,現在農村孩子們的零食,比我們當年豐富多了,而作為爆米花的零食,在農村已經被時代淘汰。

在大都市,吃上一回爆米花也不容易,最好的方式就是上電影院,邊看電影,邊吃爆米花。這兩樣都是我熱愛的,可以一舉兩得。隨著科技進步,健康水平提升,現在的爆米花也不含當年那種鉛等重金屬,味道也更加多種多樣了,有巧克力味的,有奶油味的,有草莓味的。如果追求口味怪異,還有芥末味的,辣得鼻腔通暢,渾身冒汗。

現在也不用撿拾爆米花吃了,但那種炸爆米花的場景,那種小時候的爆米花的味道,一直留在記憶裡,穿過塵封的歲月,穿過世事的滄桑,來到身邊,讓人流連忘返,默默懷想,有時候甚至熱淚盈眶——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夢中醒來。

2020年6月13日北京右安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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