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葛浩文1939年在美國加州出生,20世紀60年代在海軍服役時開始在臺灣學習漢語,後獲得印第安納大學中國文學博士學位,目前是英文世界地位最高的中國文學翻譯家。他的翻譯嚴謹而講究,「讓中國文學披上了當代英美文學的色彩」。1984年,他還創辦了《當代中國文學》雜誌,為傳播中國文化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莫言得了諾貝爾獎後,美國漢學家、中國文學研究者、「西方首席漢語文學翻譯家」葛浩文教授的知名度,迅速從學術界擴展到了更廣泛的讀書界。前不久,葛浩文來到中國,在北京、瀋陽、上海等地的高校參加了一系列圍繞「中國文學走出去」的研討活動。關於翻譯,葛浩文有他的特殊心得:「作者與譯者之間,是一種不安、互惠互利,且偶爾脆弱的關係。」
譯者與作者之間的關係有時「很脆弱」
莫言得獎後,很多人說,葛浩文的出色翻譯以及他在翻譯時對莫言原著進行的許多大膽刪節甚至改寫,使譯本更適合西方讀者的閱讀口味,才引起了諾獎評委對莫言小說的青睞。對此種傳言,葛浩文予以「斷然否認」。他認為,莫言得獎首先是因為小說寫得好,而他對莫言作品的刪節與技術處理「並不多,很有節制」。
葛浩文在翻譯中的創造性影響,依然不能被忽略。他在每次演講中也一再呼籲讀者對譯者的作用與勞動給予更多的重視。
「譯者是人類精神的信使。翻譯是不同文化的融合,是創造性的價值生成。雖然翻譯中對原著而言會失去一些東西,但這不是譯者的錯,翻譯是必須的。有人說,90%的翻譯是不好的。但是,誰不想做那餘下的10%呢?」葛浩文說。
葛浩文認為,譯者與作者之間的關係有時「很脆弱」。他說:「很幸運的是,我與大多數小說家的合作都很愉快,尤其是與莫言的合作,他對我將其作品翻譯成英文的工作大力支持、鼎力相助。他很清楚漢語和英語之間是不可能逐字逐句一一對應的。他會很體貼、和善地給我解釋作品中一些晦澀的文化和歷史背景,他明白翻譯是對原文的補充而非替代。」
葛浩文在翻譯莫言的小說時,有時會根據他對小說的理解以及照顧西方讀者的趣味習慣,做一些必要的壓縮,比如《豐乳肥臀》有十幾頁內容被他刪去未譯。但葛浩文說,他其實改動得並不多,很節制,絕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對原著大刀闊斧甚至幾乎重寫。莫言的《四十一炮》他就幾乎沒有改動,全樣譯出;即將在美出版的《檀香刑》,他的改動也很少。
被諸多中國作家「圍追堵截」
在飯桌上,葛浩文熟練地挾著中國菜,輕鬆地談起他翻譯莫言《天堂蒜薹之歌》時的故事。這或許是有關翻譯家在譯介過程中的創造性作用的最生動例子。
當時葛浩文很喜歡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這是他繼《紅高粱》之後譯的第二部莫言作品。譯完後他把小說交給美國的出版社,當天晚上,出版社編輯就激動地打電話來,對他喊道:「這部小說的最後一章太可怕了,簡直糟透了!」
小說最後一章是關於那些貪官汙吏如何被調走、懲處等後續情況的詳細交代。葛浩文趕緊打電話給莫言商量,當然他沒有把美國出版社的原話轉達給莫言,只是問莫言能不能同意他把這些有關官員具體去向的部分給隱去不提?兩星期後,葛浩文收到莫言寄來的20多頁手稿,竟然是莫言完全重寫的最後一章內容,非常精彩。小說在美國順利出版,被認為是中國作家所創作的最精闢、最犀利的社會批判性作品。後來《天堂蒜薹之歌》在國內再版時,莫言沿用了葛浩文建議修改後的美國版本。
不是每個作家都像莫言那樣對葛浩文完全信任,有的作家對作品如何翻譯比較在意。
莫言得了諾獎之後,葛浩文就陷入了知名或不知名的諸多中國作家的「圍追堵截」之中。請託太多,葛浩文覺得自己實在來不及翻譯。究竟什麼樣的作品能被放到葛浩文的翻譯案頭?朋友的推薦固然是重要途徑,但葛浩文有自己的選擇:「我只譯我喜歡的小說。」
已譯20多位重要中國作家的作品
目前他已翻譯了王朔、朱天文、李銳、劉恆、阿來、畢飛宇、蘇童以及蕭紅、老舍等20多位重要中國作家的作品。今年葛浩文剛譯完莫言的《蛙》,另一本莫言的小說集《變》也已譯完,那將是第一本在印度出版的莫言小說。
現在,葛浩文手頭即將譯完的是劉震雲的兩部近作《我叫潘金蓮》《我叫劉躍進》。美國的出版商也大讚劉震雲的小說,認為情節生動,必有市場,不僅爽快答應出版,還託葛浩文向劉震雲要籤名。
葛浩文覺得,他有責任把另外許多中國當代最優秀作家的作品翻譯介紹給西方讀者。比如王安憶的《富萍》,小說很難譯,美國市場前景也不看好,但葛浩文個人很喜歡,決心要翻譯出來,沒想到譯了1/4就擱下了,一拖幾年。葛浩文覺得抱歉,但王安憶對他非常信任,並不打算更改她與這位美國老朋友之間的承諾。
多年前,葛浩文曾翻譯過賈平凹的《浮躁》,最近他又挑選了賈平凹的近作《高興》,因為他覺得這個小說的故事有意思。「但賈平凹認為,如果他的代表作《廢都》一直都沒人譯的話,將是他一生最痛苦的一件事。」葛浩文幽默地說。所以,後來葛浩文接下了這個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