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乃作者翟姚說文化原創,未經允許請勿轉載,圖片來源於網絡,如侵權請聯繫刪除,謝謝
無論是長袖還是短袖袍服,通過測量和結構復原的考據和我國歷史袍服結構形制對照,可得一個基本結論,即它們保持著傳統固有的「十」字型整一性平面體的連裁結構。有所改變的是,整體趨於合身,腰線更加明顯,下擺從寬擺、直擺到窄擺的變化。所謂清末民初華服固守最後的堡壘並不是指後邊這些,而是指保持著「十」字型整一性平面體的連裁基本結構,這種結構才是中華民族所獨有的,它的合理性必須在那個時代、那個條件、那個思維方式下去解讀。我們不得不遺憾地承認,將當代的設計和古人的設計,即使是和清末民初的作品去加以比較,我們今天設計師的駕馭能力和恰如其分地反映時代的物質本性的技術與意識還不如古人。
說改良旗袍是民初女裝的革命,其實它主要反映在結構上的革命。這就是它完全顛覆了「十」字型整一性平面體結構模式,而變成了多元性立體分裁結構系統。在改良旗袍上出現了前和後、身和袖分裁,省的出現和省的處理已經完全立體化了。在服裝的結構認知上從一元到多元,從整體到分析,從平面到立體,這無論如何是個進步。但作為它的文化背景,材料的物理條件,最適宜的技術手段,改良旗袍與傳統袍服的結構孰優孰劣我們還沒有下結論的資格和時間。
女裝袍服採用了最省料結構形式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門襟的遮蔽問題。由於縫紉時在門襟款式線兩邊要留出一定的縫份, 若不採取任何措施的話,底襟的接縫線就會外露,影響美觀。如果直接將門襟向上拉合蓋住接縫線,還會造成前領中心向右偏斜等問題。巧合的是,前領口偏斜的問題在短袖女子袍服上就有明顯表現,而另一件長袖女子袍服上卻不存在。從成品的測量過程中發現,底襟接縫上端點到領口右端點,長袖袍有2釐米,短袖袍有1.7釐米的距離,這兩個數據也基本。上就是領子前中心處門襟與底襟的搭合量。假設裁剪時在門襟開口處未有任何處理,那麼,通過實驗可以知道,如果縫紉後滿足成品的門襟與底襟搭合量(2釐米)的話,從衣身領口後中心到左前領口中心的長度AB將大於從衣身領口後中心到右領前中心長度AC至少2.5釐米。
也就是說,以衣身領口後中心為基準,領口左右不對稱,並且有至少2.5釐米的差值。事實上,從測量的數據來看,短袖袍服的這兩個長度(以衣身領口後中心為基準,到領子左右端點的長度)確實不相等,左邊領口的長度大於右邊領口的長度,差值為2.6釐米,和我們實驗所得到的結果相近,並且這種偏差在外觀上很明顯。而長袖女袍領子的左、右兩邊卻是右大於左0.1釐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認為它們是相等的,並且,外觀上也看不出長袖女袍的領口有任何歪斜。因此,基本可以確定,長袖女袍門襟、領口的剪裁處理與短袖女袍是不同的,否則不會有這麼大的差異。短袖女袍那樣處理的缺陷顯而易見,應該不是理想的剪裁方式。長袖女袍領口不偏不斜,門襟重疊處也很平整,說明它比短袖女袍門襟結構處理要好很多。除了從門襟處能夠看出長袖女袍比短袖女袍精緻之外,在面料和縫紉工藝上,短袖女袍都比長袖女袍差很多。
那麼,這個看似簡單的門襟遮蔽問題究竟是怎樣處理的呢?在實物結構測量中得不到的答案,只能存在於裁剪或者縫製的過程中。民間老藝人有改變紗向的處理方法,但是具體的處理過程並不清楚。在查閱資料的過程中,發現了一種相近款式的剪裁方法,除了收有胸省、腰省,並且尺寸更加合體外,它的款式與我們的食物基本一樣:無中縫、右衽大襟、接袖。通過分析可以得到大體證實。這樣的處理,其實是微小改變衣身的紗向,結合歸拔的方法,做出門襟的搭合量。通過啟發,如果前片中心線是豎直紗向,單單傾斜後片的中心線,參照上述操作方法,也是可以實現的。這種處理也見於文獻紀錄。但是,這樣裁剪會使衣身的前後中心線偏斜。重新考察長袖女袍,其前片中心線沒有偏斜,後片中心線約偏斜0.5釐米。由於絲綢面料輕薄爽滑,這個測量結果很難說明什麼問題。
回到實物上,仔細觀察長袖女袍的右領口,紗線被拔開的痕跡還隱約可見。因而裁剪時,右邊領口的拔開方法似乎可以肯定。雖然如此,由於時間久遠,又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說實物門襟的處理採用的就是這種方法。它的剪裁過程究竟是怎樣的,還是不能肯定。而且,舊時老裁縫們各有各的手藝,彼此的技術細節絕對相同的可能性很小,並且手藝不輕易外傳,這件實物畢竟只是個體,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因此,也不可能對它的剪裁過程輕易下結論。但上面所說的解決方法至少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巧妙的思路。如果單從裝飾工藝的角度來思考的話,門襟的遮蔽問題還可以用裝飾邊來解決,或者寬一些的緄邊都能夠遮蓋。而且這種掩蓋非常符合中國古人的服飾心理,既要保持面料和服裝表面的完整性,無必要的衣縫越少越好;衣縫最好不要顯露,正所謂「天衣無縫」。因而,用飾邊掩蓋接縫不僅解決了問題,還美化了服裝。然而若毫無裝飾,就只能在剪裁過程中採用特殊的處理方法了。
在女裝袍服的剪裁上,為了節約面料和保持面料的完整性,那個時代的裁縫師傅不惜花費心思來琢磨剪裁技巧,他們在-塊小小布料上表現出的智慧和耐心令人肅然起敬。正因為這種巧妙的處理,可以毫無疑慮地將整個衣身放在一個布幅之內,從而最大限度地節約了面料。這是對中國勞動人民勤勞節約美德的最好注釋,也說明了中國傳統服裝剪裁結構具有的科學性。
女裝袍服在剪裁過程中經過這樣的結構處理之後,服裝成品的肩袖線向下微微傾斜,服裝成品是一個變形的「T」字一「寧」 型,與湖北江陵馬山,楚墓的素紗綿袍外形相近。並且,它們外形的相近都起於同一個原因一滿足門襟遮掩的需要。 清末民初女袍實物為了解決無中縫整裁時門、底襟的搭合問題,在剪裁過程中微小的調整服裝的紗向;而馬山楚葛素紗綿袍為了獲得足夠的門襟擁掩量,在縫紉的時候將衣身各個分片斜向拼接起來。二者雖然處理方式有所差別,但都可以看作是通過改變紗向達到門襟遮蔽的需要。這種通過紗向的微小處理滿足款式及實用性需要的裁剪思想和方法,在遠離民國時期的遠古,就為藝人所採用了。清末民初袍服實物的紗向處理思路,並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一種久遠歷史記憶在不同時代的再現,是古老技術思想在藝人中經歷時空考驗的默默傳承,是隱藏在中國平面式服裝中的一個非常古老而又充滿智慧的思想與技藝。
參考資料《中國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