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100周年。一戰期間,有14萬中國勞工遠渡重洋去往歐洲前線,承擔了最艱苦、最繁重的戰勤任務,1917年中國政府宣布參戰後,華工被直接派往前線。一戰華工用鮮血和生命為中國取得戰勝國地位具有重要意義,對世界經濟、社會的發展以及現代海外華人社會的成長,其作用都不容忽視。
然而,善良樸實的中國勞工在為協約國流血流汗之時,卻遭到了英法軍殘忍的虐待。】
百年前,中國農民不遠萬裡遭遇一戰中的飛機、大炮,被炸傷乃至嚇瘋,這充滿隱喻。稍許的興奮,更多的是驚恐,仿佛也是百年來傳統中國睜眼看世界的心態之一種。
1918年5月23日晚,法國西北部小鎮努瓦耶勒(Noyelles),如往常一樣寂靜。這裡距巴黎200公裡,正在英吉利海峽中段,與英國隔海相望。大西洋在此深入陸地形成一個小小三角,零星的湖潭則繼續向三角尖所指的土地延伸,仿佛灑在小鎮上的顆顆水珠。大片麥田,條條土路,低矮密集的樹林……
入夜,不及12點,小鎮西南端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大地隨之顫動起來。火光迅速向天空升騰,紅的、紫的,閃亮刺眼。
華工背負行囊準備登船
原來,趁夜,德軍飛機將炸彈投向小鎮的賽涅維勒村(Saigneville),這裡有著英軍在法最大的彈藥庫,它與努瓦耶勒鎮中心及一戰英國軍營正好呈三角形,各自約十公裡。
小鎮上,英軍軍營被震撼著,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不斷傳出。
嚴格說,這裡並非真正的軍營,而是「一戰華工總部」。新民國政府急於參戰,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農民活命無門,自1916年開始,14萬中國農民「以工代兵」漂洋過海,來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此刻,歐洲工業文明正盛,亦是熱兵器槍炮激烈對抗的大戰之時。在中國的千年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如此眾多的農民走出貧苦的家舍,集體跑到地球的另一端。他們大多數隻知道要「做工」,賺現洋養家餬口,但對做什麼樣的工與「一戰」一無所知。
14萬華工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到過努瓦耶勒小鎮,或中轉到比法前線,或在法國內地。小鎮常駐華工最多時竟超過12000人,成為歐洲最大的華工營地,而這裡原居民不足千人。
小鎮來了挑扁擔的中國人
1916年6月,小鎮居民割完小麥,英國人就開始建設第一塊營地了。幾次擴建,總面積達到30英畝。
10個月後,努瓦耶勒居民驚訝地看到第一批中國人從火車上下來,由手持粗木棍的英國士兵嚴密看管。Joseph de Valicourt當時還是一個愛湊熱鬧的小夥子,他觀察著這群個頭不高的中國人,「穿著藍色的大棉襖,帶個小圓帽和毛耳罩,纏著綁腿,燈籠褲。手上帶著身份識別的編號銅手環。他們的竹竿(扁擔)挑著米袋、木板,前後晃悠,還有一個大輪子架著三角把手的獨輪車。這些外來者的氣色非常差,但紀律嚴格。」他在自己的回憶錄裡寫道。
這群平生摸慣了農具、從未跨出國門甚至很少到縣城的中國農民,在往來穿梭的軍人、川流不息的現代車隊、完全陌生的炮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運載華工的專列沿途停車時,華工須始終蜷縮在車廂裡,不準踏上月臺一步。火車一直開到終點站的輪船邊,下車後就直接上船。
1918年2月11日,華工在努瓦耶勒歡度春節
不過,當他們在異地看到熟悉的農田時,Joseph de Valicourt發現這些黃種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相對於恐怖而漫長的旅程來說,土地給了他們安慰。
之前,鎮上居民聽說他們將帶來「地球那端的一種文明」,如今這種新鮮的文明被送入鐵絲網中的營地。
營地呈四方形,兩層帶刺的鐵絲網在最外圍,有英國士兵荷槍實彈,「像牧羊犬一樣來回巡邏」。第一層鐵絲網一人多高,第二層至少兩人高,間隔七八米就有木柵欄。營地分成若干小方塊,每個區域還有鐵絲網,裡面是幾頂大帳篷與二十幾個小帳篷。華工營中間,有幾大叢不高的樹木,像一堵堵小牆。也就是說,如果你想逃走,至少要翻過三層鐵絲網,還得保證子彈不擊中你。
鐵絲網裡集中著工棚、廚房、食堂、廁所、醫院甚至監獄,還有那座後來設立的瘋人院——走過住宿區,穿過這些樹牆,營地那端靠近鐵絲網盡頭,就是瘋人院了。
「Sani-Mama!Sani-Mama!」
睡夢中的華工被爆炸驚醒後,很多趴在地上叫喊、磕頭。他們一生中聽到的最大聲響不過是鞭炮或鑼鼓。
爆炸越來越近,一架飛機轟鳴著掠過他們帳篷的木頂,巨大的氣浪掀翻屋頂,他們無處可藏,尖叫著開始拼命向外狂奔,向鐵絲網衝去——
按出洋前籤訂的合同,華工不是戰鬥編制,應享受工作之外的自由,而現實遠非如此。勞工營的拱形大門一到晚上就關閉了。按英國人規定,除了做工,華工走出大門的機會很少,幸運者回來時的通行證會被立即撕掉。
幾十年後,小鎮居民多米尼克·德拉努瓦(Dominique Delannoy)還清晰地向當地報刊記者描繪華工推著「奇怪獨輪車」的樣子,有不少人就這樣穿梭於火車站與軍營之間,仿佛還在華北鄉村一樣。戰爭期間,他們冒著槍林彈雨,挖掘了數千公裡的戰壕;他們背負一二百斤重的彈藥箱、軍糧以及引信不穩定的大口徑高爆炮彈;他們還裝卸物資,甚至繼續種糧種菜保障供給;激戰後,參戰國士兵各自回家,但華工不得不留下清理成千上萬的殘留炸彈和屍體。
華工的另一個重任是鋪鐵路,不遠處就是一戰第二大樞紐。從本刊獲得的當時照片上看,華工先要用鐵鍬挖出寬20米左右、一人深的路槽,然後夯實,再鋪上枕木、鐵軌。
「Sani-Mama!Sani-Mama!」此刻,在巨大的爆炸聲中衝向鐵絲網的華工不斷如此大叫。聽到的小鎮居民不知其意。
大家的狂奔沒有方向,但必須先突破那三層鐵絲網。從當時鐵絲網的照片上看,如果多人用力很可能推倒木柵欄,情急之下,也可能直接以手拉開鐵絲網拼命鑽過去。
在跨越鐵絲網的那個瞬間,那些華工不僅僅帶著對轟炸,對龐大「怪獸」飛機的驚恐,他們身上還有某種恥辱,因為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想逃離「努瓦耶勒地獄」。
每天要工作10-16個小時,不準隨便說話隨便活動;如果有華工表現出不夠順從,甚至是稍有敵意,立刻就要遭到英國軍官的一陣皮鞭毒打,甚至關入監獄。英國人稱他們為Coolie(苦力),事實上更類似於戰爭奴隸。
逃離「努瓦耶勒地獄」
1970年當地記者Roger Pruvost採訪了若干位親見一戰華工的努瓦耶勒居民,本刊試圖尋找這位記者,遺憾的是他已於去年離世,本刊從小鎮獲得的原始資料顯示,居民納塔莉·薩勒(Nataly Salle)夫人告訴Roger:
「先生,那真恐怖!我們看到英國看守像打狗一樣毆打他們。把他們的鞋子、衣服全部脫掉,綁在桌子上,一直鞭打他們直至流血。接下來,英國人用刷子和熱水將他們擦乾淨,不留痕跡。然後人們將他們送往勞工醫院。我對您說,這很可怕。有的人未經審判就被槍決了,我見過一個人被綁在對面那棵樹上,被牛筋鞭殘忍地抽打,當人們解開他時,他倒了下去……他死了。」
華工醫院由蘇格蘭人格林(Gray)負責,他在1918年1月的一封密函裡為華工打抱不平,「任何一點糾紛,英國軍官不明就裡,便粗暴地命令士兵開槍」,「軍官們似乎非常害怕華工,收工後將華工限制在鐵絲網內」。相對法國人對華工的寬鬆,英國軍人顯得非常過分,這主要源自他們對華人的鄙視,認為他們是「食人族」、「Chink」(中國佬,侮辱性稱呼),或者自以為了解中國人之劣根性,「你對他們越好他們就越不買帳」。
有的華工實在無法忍受虐待,又不想執行非人道「自殺性任務」(如排雷),便在華工營房裡挖一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自殺——好歹留得全屍,將來魂靈才能回到故鄉。
當時在歐華工中流傳著一句話:誰不聽話,就會被送到「英雄隊」去!「英雄隊」指的正是努瓦耶勒華工營。如此之地,逃跑也許早就在華工心中醞釀了,借著這次飛機轟炸,能否遠遠離去呢?
「Sani-Mama!Sani-Mama!」華工們驚叫著倒在血泊中,或者眼見身邊同胞喋血。
法國西北部努瓦耶勒市的「諾萊特」華工墓園
無論是遙遠故鄉祖祖輩輩農耕日子的平靜,還是初到異國的新奇,甚至那些在努瓦耶勒不人道華工營中的經歷,其印記也許都無法與這些「怪物」的巨響與殺傷力相提並論。
有記載說,初次在營地或前線看到飛機掠過,華工很好奇,甚至從掩體裡跑出來張望,結果被炸死炸傷不少。「一些穿著藍色衣服的中國人因為害怕飛機的轟炸……就瘋了。」英國墓地委員會向本刊提供的一份資料裡,一位親歷者如是寫道。當時一位中國翻譯黃道榮曾描繪了德國飛機的「經常光顧」:有一次,一架德國飛機毫無目標地向華工駐地投了一顆炸彈,正落在一間住房旁,整個房間被炸毀,死傷華工20多人;中國檔案出版社出版的《北洋政府檔案》中也有提及,「(一些)害怕德軍飛機轟炸的華工遂離開工廠,成為『黑號』。」可見華工對德軍飛機之恐懼。後來,一些學者在訪問一戰華工時也發現一個特別的現象,他們中很多人對「飛機」一詞避而不談,只說「轟炸」,似乎在有選擇地記憶或忘記。
這樣的怪物其實在中國被發明實驗比萊特兄弟晚不了幾年,甚至清末在北京南苑還設立了機場與製造廠,但完全沒有應用,更別說被普通農民見到了。而在歐洲,飛機迅速應用到戰爭中,從偵查對方甚至高空互打招呼,到安裝機槍,攜帶炸彈,幾年間大大提升。
百年前,中國農民不遠萬裡遭遇一戰中的飛機、大炮,被炸傷乃至嚇瘋,這充滿隱喻。稍許的興奮,更多的是驚恐,仿佛也是百年來傳統中國睜眼看世界的心態之一種。
「瘋人四方院」
努瓦耶勒的華工們突破了一道道鐵絲網,除了被德國飛機炸死的,一些華工終於在沒有英國監工的情況下站在鐵絲網之外的世界。當然,他們不能停留,必須快跑,不論是躲避炮彈,還是趁機逃離。
他們穿過田野。
幾個小鎮居民當時看到了他們的奔跑。他們對這些中國人的了解不多。一個印象是他們極愛吃蘋果(華工多來自山東,那裡出產蘋果),初來時甚至不惜用一天的工錢買一個蘋果。後來,他們學會了用手勢砍價。最熟悉的身影要算那兩個打掃小鎮街道的華工,冬天,掃完地,他們總是安安靜靜地在一個鐵匠鋪裡取暖;他們也會去雜貨店,小店有時會向中國人賣出積壓多年的貨物。簡單交流時,這些外來的黃種人總是笑著說「是」或「不是」。
有法國人稱這些華工「非常幼稚」,甚至把很多壞事安在他們身上,但也有人說他們極其善良,比如自從華工打掃小鎮後,就變得異常乾淨。到了戰後,英國人對華工管理沒那麼嚴格,個別賭博、偷竊的就有了,還有的晚上翻出鐵絲網去找法國婦女。
轟炸之下,華工繼續向樹林奔跑。他們竭力將軍營拋在腦後,將瘋人院拋在腦後。我們不清楚此刻瘋人院裡的中國人的反應,他們是否也拼力奪路而逃?還是龜縮在一角在恐懼中等待?
這裡後來被稱作「瘋人四方院」,在華工營中被隔離開,平常許多小鎮居民都隔著帶刺的鐵絲網遠遠地見過他們——有的昏倒在地,有的則痴呆地立著。
除了被飛機轟炸弄得神志不清甚至發瘋,第二大刺激源是戰場收屍,或是看到同胞觸雷而死。一篇文章描繪了一次戰役後戰場的情形:「放眼望去,滿地都是破槍、碎片、頭盔衣物,令人感覺恐怖。」
還有一種原因是思念。據一位研究者Valicourt的文章,有名中國監工,在國內由於生計所迫,一意孤行來到法國,妻子苦勸無果,在國內悲憤自殺,噩耗傳來,他悔恨交加,最後精神失常,被送進瘋人院。
一戰期間,大約有14萬中國勞工被招募前往歐洲戰場為協約國軍隊進行運送物資、修築工事等勞役工作,其中約2萬人死亡或下落不明。
「我無法解釋,」外國人士FrederickStrange如此說,「為什麼這麼多中國勞工在法國瘋了?」最新出版的《一戰華工》一書的作者Gregory James教授分析道,「勞工自己把同胞身上這種無法修復的精神疾病歸咎於巨大的驚嚇,或者『對空中狂轟濫炸的恐懼及其後遺症』,雖然歐洲人願意認為這個現象是因為這些勞工本身就是意志薄弱的『鄉下人』,他們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我們尚不清楚1918年5月23日晚德軍飛機轟炸時,努瓦耶勒華工瘋人院裡的華工具體數量及發瘋原因,查詢的英國墓地管理委員會及法國當地檔案中都沒發現相關記錄。
驚恐萬分的華工們繼續穿越田野,那裡原本是麥田,百年後的今天,營地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一大片麥田。在華工醫院舊址,記者只發現小樹林裡那塊長滿青苔的水泥板。
如今,在這片樹林中,現在豎立著840餘座華工墓碑,每座都面朝東方——他們的家。他們中有被炸死的,有病死的(特別是1918年席捲歐洲的那場傷寒),也有的積勞而死,當然還有的瘋後死去。
戰後伊始,包括瘋人院的死者等華工屍體非常雜亂,有小鎮居民甚至看到屍體被一個挨一個豎立著草草埋下。後來墓地重修,但很多碑下並無屍骨。而據納塔莉·薩勒夫人當年告訴記者的,「墓地裡死去的八百多人中,有一半是瘋掉後去世。」不知這個說法是否存在誇張,但遭遇恐怖驚嚇與思鄉成疾而瘋了的華工為數不少。
這些中國人在這裡留下的檔案少之又少,沒人在意他們。「誰派你過來的?」本刊記者採訪時,市長助理加裡尼米歇爾的表妹問了好幾遍。最後一次,她又問了一遍:真的沒人叫你過來找我們嗎?記者說,如果實在要說有人,那就是上帝好了。他們笑了。
帶「煙囪」的中國旱船
轟炸、非人管制之下,華工也不是沒有快樂時光,只是片刻而已。
就在這次轟炸前的3個多月,1918年2月11日,努瓦耶勒街道上人山人海,歡騰無比,華工們被允許在這個中國傳統春節時走出營地歡慶。在一或兩層,方底尖頂、有小閣樓、有煙囪的一幢幢法國民居間,在不高,光禿禿的樹木下,百人、千人匯集成一簇簇圍著社火的隊伍。
他們大多是頭戴氈帽,身穿舊大衣的華工——其中不少人正對著站在高處的攝影師的鏡頭好奇遙望或憨笑。當地居民散在人群中,一身軍裝頭戴大簷帽的英國軍官最靠近社火——中國式鼓樂齊鳴中,兩艘「旱船」魚貫而來,後面跟著舞龍與高蹺隊。
旱船以竹竿與布紮成,一人船內撐船搖擺,一人船外相引,走在前面的引船男子上身大花襖,頭戴大花,手捏彩布,腳蹬圓口布鞋。百年後,面對照片,一個細節讓本刊記者很是驚奇,幾艘旱船前後左右各粘著一個不高的長方體,中空,這在中國旱船裡非常少見,讓人一下子想到那是否代表著輪船的「煙囪」?他們就是乘著如是代表西方大工業文明之船,在煙囪的滾滾黑煙中,渡海而來。
提燈遊行、唱京戲、聽說書、民國五色旗前列隊拱手互致大吉,甚至有人在營地裡搭起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廟,掛起幡子,雙膝跪地,雙手合十,拜了又拜……那一天華工似乎回到了中國。
3個月後,1918年5月23日,在那個炮火轟鳴的夜晚,這群曾在鑼鼓中歡笑著的華工,慘烈死去或逃出鐵絲網。他們叫喊著鑽進密密的樹林,他們曾經還在這裡伐木,他們想跑得遠遠的。1918年5月24日,德軍飛機轟炸的第二天,英國軍人開始搜尋。
沒人知道森林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位於法國西北部努瓦耶勒市的「諾萊特」華工墓園是歐洲最大的華工墓園,此處長眠著842位一戰中捐軀的華工。
幾天幾夜過去,那些跑入森林的華工才被英國人陸續被發現——他們中大部分已餓死或凍死,活著的人中很多已神志不清,他們被押回小鎮華工營,送進層層鐵絲網後面的那座瘋人院。
1918年9月20日,一批華工從法國馬賽港乘船踏上歸途。據《一戰華工》作者Gregory James教授引用的資料,船上1/3的人患有精神疾病。
1919年4月28日,當輪船抵達青島時,有85人立即被送往醫院治療。患有精神疾病的勞工中,有3位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被暫時押到憲兵站的牢房;還有一些「抑鬱」以及不能連貫說話的輕度患者,被人看護起來等待他們的親戚來接。
從時間上看,這艘船運送的傷病華工發生在努瓦耶勒被轟炸後4個月,努瓦耶勒瘋人院的「倖存者」,是否也會隨船歸來?
華工回到青島後,重新散入20世紀初的那個中國。沒能回國的瘋人院華工及其他死去的同伴日後被就地埋下,當地人稱他們是「天之子」(fils du Ciel)。受盡苦難的「戰爭奴隸」,為何得到這樣的稱謂?是「天堂之子」的意思嗎?他們死在那裡,無聲無息了。也許,在法國人眼中,這些和戰爭無關的中國人,仿佛是老天派來的,然後老天再將其中的死者收去。
百年後,記者來到這裡,每個華工墓碑下,都有些英國小玫瑰點綴,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升向努瓦耶勒的天空。
(特約撰稿 張鑫明 張小夏 白玉 記者 田毅/文)